我的朋友很奇怪,大家都这样说。他总是穿着件厚厚的黑色外衣,将脖子,身子一股脑的塞了进去,像是甲壳动物,只留着宽大的面容。裸露在外的脸上粘贴着玻璃一样的面膜,表现一种出生人勿近的感觉……
我的朋友很奇怪,大家都这样说。我们的宿舍本该是一个温馨明亮的地方,可他却拉起了帘幕。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我们生活的地方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笼罩着一样,幽暗而深沉。虽然我是他的室友,却不是他的朋友。我们少有沟通,每次我转头看他,想与他说上几句闲谈时,他总是自顾自的发出笑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而他露在外面的面孔也适时的扭曲在一起的,像是撞在了空气墙上面,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丝痛苦的意味。“真奇怪,为什么他的脸会在幽暗中发着淡蓝色的光?”我没办法开口问他,就像他从来都不和我们谈论他自己的事。他永远都是一个样子,我们没法看见他笼罩在外衣下的全貌,即便是炎热的夏日,他也是裹着厚厚的被子,将自己装在黑色的甲壳之中,躺在床上,有如指点江山一般,对着空气不断发出指令,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我的朋友很奇怪,大家都这样说。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和我们有着为数不多的几次交流。那天的夕阳渲染了整片云朵,天空亲吻着楼房的额头。在暖黄的光线之下,我们不由得生出感慨:“有多久没和父母联系了?有多少的回复都是我很好呢?”闻言,他如同蜗牛一般,将脸从被窝里转出,默默的看着我们。室友问道:“为什么我每次都觉得父母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以及呢?”大家默然。良久,他却开口说到,“没有为什么,因为你在这路上,从来没有回去过。”我们惊异的看着他,不知道是由于他说的话,还是因为他说了话。“那你呢?你又怎样?”我从震惊中清醒,连忙追问到,“我?呼——”我感觉到了他语气的沉重,“我啊,我在这里头,父母在外头。”我不明所以,还想继续下去的时候,他却转过头去,紧了紧身上的黑衣,裹起了厚重的被褥,像个刺猬,用刺包裹自己,伤害自己,同时也提防着别人。此后,我再没有听到过这样的答案。
我的朋友很奇怪,大家都没这样说。尽管他的装扮格格不入,但是大家都不再对他议论了。当他走进教室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他的搭配有一种别样的风格。黑色的外衣并非宝石的材质,却透着一种曜石般的色泽。手脚都收在衣服里面,颇有一种毛毛虫般的滑稽感,可这一幕,没人笑了。他朝着位置蠕动着,脚步因为外套的原因无法迈开,一步一顿。大家都干着自己的事——属于自己的考试。
他不紧不慢的坐下,开始如同海草一般摇动起来。唯一裸露在外面的脸庞,将试卷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看了又看。有些人开始困倦,有些人开始麻木,还有些人选择了放弃。他却与众不同,他的眼里闪烁着淡蓝色的光芒,一排排红色的数据似乎在眼底浮现,他觉得,这答案很简单。考试结束以后,大家三五成群的开始讨论,关于题目、关于老师、关于成绩,却从来没有想过反思自己。站立良久,他又默默的离开了,背后是喧嚣的教室,没有人顾的上他,没有人嘲笑他,甚至,没有人看见他……
我的朋友很奇怪,大家从没这样说。是什么时候呢?我似乎是找不到我的朋友了,大家都在说,我从来没有这么样的一个朋友。他们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滑稽可笑,生人勿近的人。“如果真有这样的人,他真的能在这个社会上立足吗?”大家纷纷笑了起来。回过神,他们又自顾自的干着自己的事。有的人,躺在宿舍的床上,戴着耳机,不断的对着空气破口大骂;有的人,站在走廊的角落,极为厌烦的对着空气说好,我一切都好;还有的人,坐在考场的中央,与考官争论着作弊与否……
我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套着曜石般色泽的黑色外壳的手机。屏幕中的自己,似乎也是穿着厚厚的黑色外衣,全身都缩在里面,只有似笑非笑的面孔裸露在外。此刻,我好像是懂了什么,是笑了,还是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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