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一直会散发着耀眼的光亮和久违的温暖,可是生命却早已在烈火中早已成为过眼云烟,随风而逝。
对于陈寅恪先生的最后二十年,我想以三个词概括:文人,文骨,文化。
他是一个文人学者。二十年致力于隋唐史的研究,早已使他在历史界名声大躁,但作为一个真正的学者,生命不止,学术不息。断代的历史不会限制他的脚步,他不断地开山拓荒,以诗证史,成钱柳因缘;于历史残垣中感同身受,通古今之妙;人生的际遇,使得他冲破历史,论再生缘体现了生命的不羁。没有浩如烟海的考据资料,没有功能强大的计算机数据库,有的便是惊人的记忆力和独特的考据方法,还有那已盲了双眼。他认为现成的东西研究没意思,人云亦云更是不可取,因而要有耐心地去寻找考据发现新的研究方向。听他讲课者克终盖寡,因为先生授课时旁征博引,典故信手拈来,学生没有积累根本无法听懂。陈氏之学,几乎后继无人。
文人风骨,尽显其间。众人皆醉他独醒。政治风暴间,文人之间相互批驳,从他的著述中断章取义,摘出所谓“惊人之语”的鸡毛蒜皮,精心布局群起攻之,伤痛之余,他倔强执拗,不随波逐流。他一生所追求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在政治漩涡和历史洪流中,虽流离失所,饱受折辱,却不失其志。一点点简单的人生享受和淡淡的温情在他的生命中是相当重要的。生命行将就木时,他还在为柳如是作传。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他正是在柳如是的身上重塑着他的灵魂风骨。他身体力行上下求索,丝毫不觉生命的苦痛。他常自箴默不语,冷眼看花,便能够洞见时局,慨叹命运。
文化质性从文人风骨间折射。他拒绝讲政治,不愿让学术文化堕入政治的污淖之中。他看到文化之衰,便深感苦痛。乱云飞渡的时代,薄古厚今,良知早已泯灭,文化的尊严被践踏得体无完肤,面临断层。写作一定要用文言文和繁体字,被嘲为遗老遗少,独特的治史方法被扣上罪名,他反抗过,晚年人生的勃发刻下了文化的深刻意蕴,充分体现出伴随他一生的与中国古代学人如出一辙的气质风骨和中国文化的精神传统。他爱听戏,仿佛粉墨登场的是就是他毕生钟爱的中国文化。但最终,垂垂老矣眼盲多病的他,已经不起这一场有一场文化的较量。朝夕之间,多少陈寅恪们在政治的风云变幻之中悲剧收场。这是学者在那个特别的年代的文化沉浮。
陈寅恪的最后二十年,其文化的意蕴早已超越历史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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