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往事》是当代作家路内创作的一本长篇小说。小说以摄影师顾大宏一家的生活经历为主线,主要以顾大宏的儿子顾小出的视角讲述了蔷薇街里人们的日常生活与社会变迁以及其中发生的关于爱情、青春等一系列的故事。
路内在当代文学史划分上被归入“中间代”作家一类。中间代作家指的是夹在有资历地位的60后作家和有商业价值和市场的80后作家中间的一批地位尴尬的70后作家。这一批作家更多关注自身,关注个体的成长、体验、命运和个人情感的表述。作为中间代作家的佼佼者,路内关注自身的方式很独特,他着力塑造了一批生活经历与自己相似的少年,并通过对这些少年的描述完成对时代的思考。他创作的以青春为题材的“追随三部曲”:《少年巴比伦》《追随她的旅程》《天使坠落在哪里》真实生动地再现了社会转型时期青年们真实的生活状态,还原了当下的底色和基调。《花街往事》延续了路内一贯的创作风格,依然是一部以青春为主题的长篇小说。在这本小说中路内突破了对青春记忆的书写,塑造了一批“残缺者”形象,并通过多种叙事结构手法完成他对底层人物的青春书写。
阅读《花街往事》,一定能发现路内对于人物形象塑造的独特之处。小说中主要青年不足十个,其中至少三个是呈现非常明显的“残缺者”形象。这些残缺者又可以分为两类:生理残缺者和精神残缺者(或者说“狂人”)。
《花街往事》里最典型的生理残缺者是顾小出和方小兵。小说的主要讲述者顾小出是一个天生的歪头。“这种病叫做肌性斜颈,刚出生的时候在他的右胸有个硬块,后来消失了,变成了一根无比坚强的缆绳,把他的脑袋硬生生地拉向右边,下巴则指向左边。”“他脖子下面的缆绳像是捏在一个恶作剧的小鬼手里,每当人们将脑袋扳直的时候,它就会清晰地突出于锁骨上方,绷得像弓弦一样,看得人们倒吸一口凉气,手一松,缆绳又把男孩拽了回去。一切无可挽回地顺着斜坡滚下去了。他成为一个歪头、斜肩、左右脸不对称的小怪物,到两岁时赢得了花街申公豹的美名。”另外一个生理残疾者是邻居方屠户的大儿子方小兵。原本方小兵是没有残疾的。“他健康活泼,和方屠户十分相似,拥有一个强壮而端正的脖子。老方屡次在摄影师面前夸耀,顺带埋汰一下顾家的基因有问题。”可是因为一次医疗事故,方小兵成了聋子。“方小兵忽然发烧,送到医院打了十天的链霉素,出来成了个聋子。从此蔷薇街上又多了一个残疾人。”因为同样存在生理残疾,顾小出和方小兵成了很好的朋友。如果整本书都是这样不完美的人物,那残疾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路内在小说里还塑造了与这些生理残疾者相对立的形象。顾小出的姐姐顾小妍是蔷薇街最美的女孩,受众人喜爱。方小兵的弟弟方大聪身体健康。于是顾小出成了全家人都觉得遗憾的对象,似乎他辜负了全家的好基因,而方小兵则成了方屠户家可有可无的人。路内的另一本小说《云中人》中里提到的斜眼也是这样一个生理残缺者形象。巴赫金的狂欢化理论组成部分之一的怪诞形象理论主张从文学角度重新对怪诞形象进行认知。怪诞形象具有双重和内在矛盾性。而路内在小说中塑造的这些生理残缺者自然是可以被归为怪诞形象的。这群生理残缺者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理想世界和现实世界的冲突。“怪诞形象以这种或那种形式体现变化的两极即旧与新、垂死与新生、变形的始末”
路内塑造的生理残缺者青年在生理存在障碍时依旧选择了突围时代与命运的束缚。顾小出和方小兵在存在残疾的情况下依然能勇敢追求自己的爱情。方小兵虽然聋哑却学习画技成了戴城一位小有名气的画家。而顾小出在追求到罗佳后也会“淋着雨用力呼吸,想象着我们共同的、光明而卑微的未来”。
《花街往事》里精神残缺者的代表人物是顾小出的表哥穆巽。穆巽“有一个比较悲惨的童年”。他从小就被小孩嘲笑为傻瓜的儿子,还被女人们用狐疑的眼光打量,在他父亲成了爱捋炮的精神病后他又成了别人口中“变态精神病的嫡传”。穆巽继承的精神病基因也似乎在他之后的人生中得到显现。穆巽五年级时在一个戏剧里扮演了一个固执忧郁的角色,这个角色的成功让他第一次感到了人生的荣誉和满足。自此穆巽深深地入戏了,他表现得极度沉迷戏剧,固执而疯狂,甚至为了追求梦想放弃自己的爱情。穆巽的这种极度疯狂和痴迷与尼采的“酒神学说”不谋而合“。现实生活的困难和精神上的残缺让穆巽疯狂地投入到戏剧中,这种非理性的癫狂实际上是穆巽对于现实束缚的一次突围。酒神狄奥尼索斯代表着“醉”的激情狂放与忘我惊喜,酒神精神在事实上已经撕毁并超越了各种现实的束缚与痛苦,在激情释放中与本体世界的意志交融为一体。正是在这种追求梦想和于困难斗争的同时,穆巽实现了对自我精神残缺的完善。
除去狂欢化和酒神理论的应用,路内在描写“残缺者”的青春突围时采用了多种角度的写作手法。在小说中采用了第一人称视角和第三人称全知视角的结合。在第一、三、四、五、六、八章节,采用以“我”顾小出的第一人称视角讲述作品。即便是涉及上一辈历史的事件也采用第一人称视角,巧妙地将本属于故事之外的“我”加入到故事之中,增添了读者的阅读真实感。第二章作者使用了第三人称全知叙述向读者展现故事的全部发展境况。第一人称叙述和第三人称叙述的结合帮助路内更好地表现戴城一批“残缺者”青年的人生突围,既丰富了叙述手段,又取得了更佳效果。此外《花街往事》采用的是网状结构叙述,整部小说由相对独立的八部分组成,以蔷薇街上的顾家为中心,以顾小出为“圆心”向周围辐射扩散至方小兵、穆巽等等。在从顾小出为出发点的小说网状结构里,路内把花街上的代表青年的青春事件进行表述,力求更全面的再现特定时代下青年人的生存境况。但是由于覆盖面太广,在力求每个人物都有所顾及的情况下小说中的某些人物显得不够丰满,人物刻画不深。
《花街往事》“残缺者”形象的塑造代表了路内对于当代人的认识。虽然写的是顾小出、方小兵和穆巽,但实际上写的是我们自己。生理残缺和精神残缺的人物代表着现实生活中的各类人,每个人都是不完美的,但是我们依然要在灰暗的世界里突围。小说中残缺者突围后未来的不可预测性也代表了现实生活和命运的未知,从侧面帮助路内完成对于时代不确定性的思考。
60后作家笔下的青年是反叛和激进的,80后作家笔下的青年是有着淡淡哀伤的,而路内笔下的青年是残缺的,不完整的,可正是这种不完整的残缺者才让时代命运的特色更加明显。可以说残缺者人物形象成就了路内的青春写作,也成就了路内。《花街往事》里的残缺者形象打破了人们对青春题材小说的一贯想象,拓展了成长小说的疆域,让读者看到繁华都市的背面,底层生命令人辛酸的挣扎与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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