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轻舟已过万重山
黄利景 西北大学外国语学院
五月底的华北小镇已经热浪滔天。教室里的吊扇吱呀吱呀作响,呼呼地吹着热风。下课铃声已经打响,我埋头在卷子上,笔尖在草稿纸上沙沙作响。说来不可思议,这已经是我读的第四个高三了,恐怕前后几届,教室里再找不到像我这般读了六年高中的学生了,也再找不到20岁“高龄”还在读高中的学生了。去年北京奥运会已经成功举办,我心想这次我也要一举夺魁。
但能不能顺利拿下高考这个香饽饽,我心里还是有些打鼓。从高一到高三,我的成绩一直不太好,一来是乡镇高中老师的教学水平有限,二来是我比较爱玩。在动辄受到批评罚站的乡镇高中,我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摆烂”,每天趴在课桌上玩手指、转笔杆、睡大觉是我的家常便饭。
在县一中复读的第一年,尽管付出了一年心血与汗水,但奈何我基础确实不行,高考数学考的一塌糊涂。更糟糕的是,高考志愿填报滑档了,直接无缘本科院校。心有不甘,我开始了第二年的复读生涯。这一年我成绩已经提高了很多,一直在县里年级前十,按照我的估计,考个不错的985肯定没问题。奈何天不遂人愿,高考文综失利,160多分的文综成绩让我距离985院校十万八千里远,甚至离一本线还差了十几分。两年的努力都未能得偿所愿,我的胜负欲越燃越烈,于是选择再复读一年。
第三年了,不出意料,我的成绩肯定会再提高一些。果不其然,前两年的坚实基础让我在今年一直稳居全校第一。但今年能不能顺利“高中毕业”,我心里也没有底。过去失败的经验告诉我,人生是那么的无常,信心百倍时总会受到致命的打击,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终于,2009年6月8日下午,我的第四次高考,也是我的最后一次高考结束了。从考场出来的那一刻,我告诉自己,一切都结束了,结束了。我已经与自己和解了,这一年各科成绩都已达到了自己能够实现的顶峰,无论最后结果怎么样,终究是已经到头了。说来有些好笑,2006年我第一次高考的时候还是估分填报志愿,一路走来,经历了后来先出成绩再填报志愿,直至2009年的平行志愿。我自认为自己也是经历过世事变迁和大风大浪的人了。
这一年我考上了华中某所211,尽管事后复盘,我再多考一点点,哪怕再多考5分,可以去对面的985。同样的专业,同样的调剂,211和985的距离那么近,又那么远。可,没到十一月,我便萌生了退学的念头。转念一想,假若退学,又怎对得起三年的复读时光?退学还是不退学,这是一个问题,一个困扰了我很久很久的问题。直到踏上了新的研究生征程,我还时常疑惑为什么事情会到这一步?读大学是为了说明什么?科研的意义又究竟在哪里?直到后来我误打误撞读了博,一个人申请联培,一个人背包从去台湾,又从澳洲到泰国,挖掘资料、走遍考古工地,终于,我发掘了自己对学术的热爱,人生也终于实现了“我得读”到“我想读”的革命性转变。那些心有千千结的日子渐渐消散,我变得越来越充实与快乐。
现在已经成长为高校教师的我,回首过往,太多记忆已变得模糊,就连复习四遍的高三课本知识大多已不再清晰,可那句“历史是螺旋式上升的”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无论是三次高三复读还是本科意欲退学,再或者研究生挣扎割裂,到后来博士的坦然热爱,我颠簸地行走在可能影响人生的每个岔路口,而今终于收获属于自己的小确幸时光。每每站在讲台上向学生传道授业解惑之时,仿佛又看到了当年二十岁的自己。如果真的有时光穿梭机,我想告诉自己:每一步经历都是人生的财富,就连那些充满磨难与不济的艰辛时光日后都变得温馨起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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