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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一句话

来源:南京师范大学泰州学院 作者:王佳雯

他们一家是以卖炸鸡为生活来源的,平常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往往大家放假就会出门游玩,所以节假日就是他们最忙碌也是生意最旺的时候,但是今天,他们却在这个赚钱最好的时候选择了休息。

他们也许是感受到了疲惫,也许是无法再拒绝亲朋好友一次又一次的邀约,也许是因为突然发现生活不止有苟且,原来也还有诗和远方,不管怎样,这次也破天荒的选择和亲戚们在饭馆聚餐。

在去饭店的路上,天气由一直连绵的细雨转为天晴,阳光明媚,也逐渐暖和起来,甚至有些许彩虹的光芒。这像是给这家人带来的希望,让他们觉得他们或许在下一个瞬间就要雨后彩虹,生活也会像这样变得五彩斑斓起来。

他们原本就是贫瘠的生活,一日三餐平淡无奇,但他们虽然穷困但却过的十分充实,每天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而努力,但也会想为什么社会不公,即便他们已经努力了很久还是无法平步青云,他们没法如愿以偿,过上富裕的日子。正是与亲戚聚餐这一不同寻常的举动,打破了一如既往的宁静。

他们小心翼翼的点餐,父亲看着菜单上那些令人垂涎欲滴的图片,实在是有些忍不住想全部来一份,但他控制住了自己颤抖的手,他所深知的是,这顿饭不知道要使他们家人再节约多少日子才能挽回,他低头计算着所要花费的饭钱,嘴里有些碎碎念,好在亲戚们的闲聊声早已盖过他的声音。在一番心理斗争之后,终于点好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

在上菜之后,父亲看着满满一桌子的佳肴,眼角泛了一丝泪花,来自于很久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晚饭,来自于内心的愧疚,没有给妻儿带来美好的生活,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和之前一样,细嚼慢咽,生怕吃一大口就会花费过多的费用,害怕给拮据的生活雪上加霜。

在此情况之下,他们选择的是让自己看起来富裕一点,他们和其他人一起谈笑风生,加入与自己的生活格格不入的交谈,不断挤出笑脸还有开心的表情,努力不让其他人发现他们生活其实是如此的艰辛可怜。他们虽然穷困,但也是有尊严,不想要也不需要别人的悲悯。

在一些家长里短之后,这次聚会终于结束了进程,父亲出去结账,他今天似乎有了些许醉意,走路都有些晃晃悠悠,好像凭着一些酒意,就可以忘记自己以前的生活,过成现在这样无忧无虑的自己,但他也明白,这仅仅是幻想,不可能白日做梦,天上不会掉馅饼,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就变了一个身份,想要自己期盼的生活,只有靠自己的努力,这才能够得到想要的人生。

与此同时到来的是危险,不知怎的,一阵急促声音传来。“嘟!嘟!嘟!”

火警警报突响,父亲似乎是以为喝醉了从而出现了幻觉,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但是声音越来越清晰,使得他的脑子里面充满了这样令他难受的声音,感觉像是想要爆炸了一样,然而接踵而至的是簇拥的人群向他奔来,并有一些人大喊“快跑,快!”,父亲脑子一震,意识到——是着火了!

父亲努力的让自己清醒起来,迈开沉重的脚步奔向妻子和儿子,逆向奔跑的他是如此的显眼,但他和此前一样,从来不会被多瞧一眼。哭声,喊声,警笛声,一切嘈杂的声响在这场大火中扭曲着,父亲的恐怖感被无限放大,但他还是勇敢奔跑,他知道只有这样自己的亲人才会有生还的可能。

紧接着的是大火扑面而来,像是发了疯似的,肆无忌惮的吞噬着一切,所到之处皆变成了一片黑色。父亲咳嗽着,浓烟逐渐蒙蔽了他的双眼,他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匍匐前进。

原本不远的路程却在这个时候变得遥不可及,拼尽全力才会有一点点的缩短他与妻儿的距离。他努力着,可不曾料到的是,包厢中的火情蔓延极快,从进门处逐渐深入,急速湮没着一切。已经耗费完全部力气的他,努力搬开一件件被烧黑的物品。“为什么没有,怎么会找不到”,他逐渐失去了耐心,他无法再冷静,他只想加速,但是身体实在是无法支撑了。他大口喘气,但滚滚而来的浓烟使他逐渐失去了知觉,无法再次呼吸。他伴随着咳嗽声不断的呼喊,不顾自己的不适,拼尽全力。

终于,他找到了。他扶起妻子,轻轻的拂开了脸上的灰尘,还是像原来一样细心的问她“怎么样了,我,带你回家。”妻子说:“快去找孩子!快!快!快!”妻子脸上是微笑的,因为她知道,丈夫一定会回来救出自己。话音未落,妻子就已支撑不住昏睡过去。他赶紧把妻子背出了包厢,百米冲刺,在跑出饭馆时早已虚弱不堪,他顾不上自己的疲惫,又一次奔向了火场,好在孩子早已被他人救出,身体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救护车早已在饭馆外等候,医护人员火速将他们运上了救护车,送进了医院。在救护车上,他还一直呼喊着妻子的名字,不曾停歇。

在如此重的伤势之下,还在揪心着妻子的伤情。父亲一直没有敢昏迷过去,因为他知道她还未脱离危险,在内心里有个声音在呼喊,在他脑海里深深印记的是,他的妻子。

就在手术灯打开的那一瞬间,他紧闭了一下双眼,然后奋力张开,伸手紧握住医生的手,眉头紧皱,手里比划着、一直说着什么,声音越来越微弱,在医生拿来笔和纸之时,他用尽他最后的力气,写下了:全力(救治)她,我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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