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骆驼祥子》是老舍先生的代表作,记录了上世纪20年代北平人力车夫祥子的悲惨一生。
祥子来自农村,但他一直渴望城市,于是他来到了北平,准备以拉车为业换取自己渴望的生活。经过了三年的省吃俭用,祥子终于买上了自己的新车,他仿佛看见了自己充满希望的未来,可是,“希望多半落空,祥子的也非例外”。刚过了半年,一次拉往清华园的生意,让祥子连人带车给大兵掳了去,趁兵营混乱之际,祥子逃了出来并顺走了三只骆驼,卖了35块大洋,并阴差阳错得到了“骆驼祥子”的称号。
祥子回来后,并没有泄气,他去找了老东家——人和车厂的老板刘四爷,刘四爷看中祥子的吃苦耐劳,祥子看中人和车厂的包住条件,于是一拍即合。刘四爷有个女儿,名唤虎妞,是帮助父亲的一把好手,但由于长得像个“大黑塔”,所以没有什么男人愿意娶其为妻。她对祥子尤其好,一天夜里,祥子受气回到车厂,虎妞趁机将他灌醉与他并发生了关系,事后,祥子感到羞愧,于是搬离了人和车厂。谁知一段时间后,虎妞找上门来,一句“我有啦”又打破了祥子生活的平静。祸不单行,在一天夜里,曾抓祥子去兵营的孙侦探因为没有抓到祥子的主顾曹先生而逼着祥子拿出所有的钱来换命,就这样,祥子第二次买车的希望破灭了。
祥子与虎妞成了婚后,才得知虎妞的怀孕是骗人的,感到受骗的祥子为了逃避虎妞早出晚归、日日出车。与此同时,因为虎妞与祥子成亲而与两人决裂的刘四爷将车厂转手,带着钱享福去了。这时,虎妞才明白,她已经失去了人和车厂,她有的只是祥子,于是,她给祥子买了一辆车。不久,虎妞真正怀孕了,祥子只能拼命拉车,就算生病也依旧坚持,然而,虎妞的难产,又让祥子失去了妻子与孩子,为了给虎妞办丧事,他再一次卖掉了车。就这样,三起三落,所有的希望与梦想,皆被现实一一打碎。
于是祥子打算搬出大院,邻居小福子告诉他愿意与他一起生活,祥子虽然也喜欢小福子,但他没有养活小福子一家的能力,只能暂时离开。在这一次离开后,祥子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他不再像以前一样风雨无阻,甚至染上了性病,还有了抽烟、喝酒、打架的恶习。一段时间后,他想重新开始,找回曾经的自己,找回小福子,然而最痛心的事情发生了,小福子在两个月前已经因为不能忍受卖身而上吊自杀了。至此,祥子生活中最后一线希望破灭了,他不再是那个坚韧、骄傲、勤劳的祥子了,而成了“堕落的,自私的,不幸的,社会病胎里的产儿,个人主义的末路鬼”。
祥子一生遭遇悲惨,令无数读者为之动容,然而这样的遭遇并不是个例,他只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中底层劳动人民的一个缩影罢了。这不是祥子一个人的悲剧,在上世纪20年代的社会环境下,人民生活贫困,国家处于混乱之中,一场战争也即将搅乱本就混乱的社会,这样的环境就算有再坚强的人都会被磨到没有了灵魂。
祥子原本的理想很简单,买一辆车、娶妻生子、养着孩子,幸福本分地过完一生。可是,如此简单的梦想却在生活的重压下一次次被打破,祥子在当时的社会是为数不多的坚持者,他不像其他车夫那样会懒惰,他一直本本分分地拉车、赚钱、攒钱,想为未来幸福生活攒下基础,但是所有的积攒都一次次被抢走,也许抢走祥子车与钱的不是孙侦探,而是黑暗的社会吧。这部作品在揭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下人民的悲苦遭遇的同时,更证明了在半殖民地半封建中,底层劳动人民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改变命运,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用祥子的话来说,便是“当初咱倒要强过呢,有一钉点好处没有?”是的,没有,在“吃人”的社会下,底层人民就算再要强,还是会被打压地没有了一丁点的骄傲,就像这样要强的祥子被社会压成了行尸走肉,他不是没有反抗过,只是他也经不住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致命打击。
在本书中,虎妞也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物,她长得像个“大黑塔”,到了三十七八岁还没有成亲,于是她不择手段地将祥子骗上床,并逼着祥子与她成亲,而祥子对她并没有爱情。她虽然嫁给了祥子,但仍然是以车厂主女儿的身份来看祥子,她作为剥削阶级,一直觉得祥子是可以由她支配的,但是在刘四爷卖掉车厂后,她没有了依靠,只能靠着祥子保持生活,相比于祥子对她的感觉,她对祥子还是有一定的真情的,她可以对祥子好,可以把自己的钱交给祥子买车,也愿意在祥子身边与他一起生活,只不过精于生意的她没有料到父亲会绝情地与她断绝关系,祥子也并不爱自己,这只是一段徒有外壳的婚姻,而为了这段婚姻,虎妞也赔上了自己的性命,说到底,虎妞也是个悲剧人物,只不过她比祥子个性更鲜明,更加敢爱敢恨。
除了祥子与虎妞以外,本书中最令我感到唏嘘的便是小福子,一个年轻美丽善良的姑娘,父亲是个赌鬼,把她卖给了军官,而后又被军官抛弃,为了养活一家,小福子只能卖身,但是她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于是选择了上吊自杀。她的死也是压死祥子最后的稻草,她短暂的一生也同样是上世纪二十年代女性命运的代表,她们仿佛一出生就被决定了一辈子,没有自己的生命可言,没有一点的自由,被家中当做养家糊口的工具,一步步走向绝望,最终导致自杀,这样的悲剧,是社会吃人的结果。
这部作品除了发人深省的主题,其艺术特色也很值得欣赏。老舍作品的语言俗白精致,雅俗共赏,这部《骆驼祥子》也不例外。作者没有用多华丽的语言去渲染,平平淡淡的笔调铺陈出了全部的故事情节,或是心理描写、或是语言描写、或是环境描写,语言虽平淡,但让读者感觉没有一个字是多余的,每一个字词都用得恰到好处,在淡淡的笔调中,我们阅尽了一个时代的悲剧。
同时,老舍的语言“京腔”十足,幽默风趣,因为老舍出生于北京的贫民家庭,在底层的生活环境中成长,与各类底层人民都有接触,因此他的文字带有朴实的味道,浓浓的北京风味和市井风味。老舍擅长的京味儿语言也能够好地塑造人物形象,将读者带入北京风情。
《骆驼祥子》线索与结构清晰,全书以祥子买车、卖车的“三起三落”为线索,围绕这条线索,清晰地讲述了祥子第一次攒钱买车,结果被抢;第二次攒钱,车还没买上,钱便被孙侦探抢走;第三次虎妞给他买了车,却为了给虎妞下葬又一次把车卖了。所有的人物与事件都围绕这一条线索发展,在一次又一次事件的推动下造成了最终的悲剧。全书线索清晰,结构完整严谨,为我们缓缓勾画出上世纪二十年代人民悲惨的生活图景。
老舍尤其擅长塑造人物形象,在书中,有许多复杂的人物,围绕着主人公祥子,每个人都性格鲜明。当然最经典的便是祥子的形象,这个辛劳、耐苦、要强、心怀梦想的祥子在社会的摧残下变成了一个吃喝嫖赌、麻木潦倒的行尸走肉。还有虎妞,这是一个精明能干的女人,她可以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但她又勇敢地追求爱情,真心地对待祥子,她的身上既有旧社会的阶级剥削色彩,又有新社会敢于追求的特点。小福子,善良美丽,身世可怜。刘四爷,年轻时的混子,年纪大后开了个车厂,他对社会有一定的判断力,他知道怎样为自己捞到好处,但是他不知道亲情的重要性,以致最后,连自己女儿的墓都不知道在哪里。孙侦探,祥子两次被生活打击到的主要原因,第一次抢走了祥子的车,第二次顺走了祥子的钱。曹先生,信奉社会主义、待人和善宽厚的一位知识分子……老舍写尽了社会百态人物,这才从多方面写出社会对当时人们的影响,塑造好了社会大环境才能更好地突出祥子一生变化的原因,我们可以从书中的每一个人身上看到社会的缩影,看到社会对人性的极大摧残,才让这本书变得更加丰富。
看完老舍的《骆驼祥子》,我的内心就好像被剜了一块,这样的时代悲剧难免让置身其中的读者对祥子以及书中其他人物的遭遇感到悲痛与窒息。鲁迅先生曾说,“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可是祥子,他也曾是勇士,也曾直面人生的各种磨难,并在挫折后继续迎难而上,但是社会却对他没有任何回报,他最终依旧没有逃过堕落的陷阱。这样的一出人生悲剧,一出时代悲剧,难怪在在问世几十年后仍历久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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