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那其中一人大约是我了。
曾忆得儿时的乡下,每当几场大雪过后,天异常寒冷。因为儿时体弱多病,只要一生病,不论是白天,还是半夜,父亲便常把我举过头顶跨在他的脖子上,我则抱着父亲的头,随父亲急急地向村卫生所赶去。有一次,我又生病了,那次正好是雪后的夜里,父亲带着我,匆匆而去,走在茫茫地雪地里,留下一串串脚印,而头顶上正是那一轮弯月,远远地钩在西边,泛着寒光。当父亲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乡卫生所时,医生睡得正香,敲开门,医生为我检查,打了退烧针之类后,我们再沿着原来的小路返回。彼时,天上的弯月已渐西去了,瘦瘦的,如一片薄薄的鹅毛,粘在天幕上,而东方却有些微明了。然黎明时的寒冷把原野包裹得更紧,父亲泛黄的胡子下,竟有一层细小的冰凌。待我们到家时,父亲累了,我更疲乏了,于是伴着由于退烧而显得有些微红的脸,很快地进入梦乡。在梦里,不记得自己正在生病及升着炊烟的乡村,却清晰地记得夜里原野上那皑皑的白雪,还有那一钩弯月,散着冷光。那月仿佛与人间的一切无关似的,她自顾洁身幽怨,只与这白雪相互辉映,泛着深沉的寒意。那时,我好恨那冷酷的弯月,怪怨她为什么不满满地照一下雪夜的大地;又恨自己总是生病,不能欢快地在雪地里玩上一回。其实,在有银辉月色映照下的雪地里,不啻是如置于寒宫中,亦如游入清清的泉水里,是人间最富有诗意的画面,而天上的弯月,想必那时还是富有了一些情调的了。
弯弯的月儿,茫茫的雪夜,自然成了我儿时最深最沉的记忆。那年月,家里虽然清贫,但父母仍用他那不太宽厚的臂膀,支撑起一片温暖的天,养育了我们兄弟几人,直至长大。父亲老了,我们也纷纷走出乡村,来到城里,如一片孤叶,在我们对外面的世界充满着惊异的同时,也对未来充满了乐观与希冀。有一次,我与弟坐火车到大哥工作的地方探望他,下车时已是傍晚了,他见到我们,非常高兴。那时他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在一所农垦中专学校任职。学校位于县城的郊区,校园面积很大,显得空旷而寂静。吃过晚饭,大哥带着我们在校园各处游玩,时值早春二月,残雪消融,深蓝色的天穹上,高高地挂着一弯清月,虽然不似满月时的那么光亮,但也显得明晃晃的,崭新崭新的。当我们来到一个巨大的操场时,月儿正高,她那如水银一般地清辉,静静地泻在残雪覆盖的操场上。操场硕大,以至于只能隐约可见其远处的边界,一片白茫茫的。夜风吹拂,空气清洌,天高地迥,不觉心旷神怡。我们展开双臂,对着月亮,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清凉的空气,仿佛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清洗了一下似的,凉爽舒适极了。感受并欣赏着这样的景色,我们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它没有贫困,也没有过多的欲望,更没有黑手高悬,尔虞我诈。大哥说,这雪后的夜晚,再配上这么一轮弯月,应是人间最清远的良辰美景了。是呵,或许你见了许多的苍苍茫茫的雪夜,但却没有天上月光的映照,只能算是一种单调的苍白了,更不用说没有那天幕上一弯神秘的钩月,引起你无限的遐想时,一定是缺少了点什么的了;或者,你见了许多时候的月光照满九州的胜景,但苍茫的原野上却没有皑皑白雪映衬,似乎也有些美中不足了吧。是的,既有雪夜,又有弯月,那是多么美妙的相互辉映景致呀!
所以,雪映弯月,是一首清澈的诗,深深地烙在人生的心底,那是岁月纯白的见证,是儿时略带忧伤的记忆;雪映弯月,也是一幅清丽的画,深深地吸引着人们的视线,那是以亲情作的底色,是人间最高洁的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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