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老屋,在一个离县城不远的村子里,坐北朝南,典型的四合院,院子里铺满方砖。西面的房子最高,要上五个台阶才能到达门口,窗棂和门是土黄色的,木头材质。北面和南面的房子对称,门窗一边是浅绿,一边是深绿。南房几乎见不到阳光,用来作厨房。厨房里没有电磁炉,没有抽油烟机,没有任何现代化的设备,连锅都是很重的铁锅。在过去没有冰箱的时候用很深的陶瓮或者盆子来储藏食物,那些瓮都是五六十年代自烧的,很粗糙,而且还很深,深的比七八岁的小孩子还要高,在我眼里那是我们家数得着的古董了。北房是客房,家具很简单。沙发和茶几是红木的,衣柜梳妆台是淡黄色的,床是木板床,上边能隐约看到一幅鸳鸯戏水图,看起来也有一些年头了。西房是三个套间,家具都差不多,里面有个大炕。记得小时候,爷爷会在睡觉前点着柴火烧一阵,躺在炕上暖烘烘的,又御寒又舒服。东边盖的是简易房,没有门,用来放置车子、农具、烧炕用的柴火等等。院子中间一个圆的大石头下面有个地窖,用来储藏土豆和其它蔬菜,从洞口看过去,里面黑黑的。爸爸说下面太阴冷,我没敢下去,所以那个地窖成了这老屋里我唯一没有去过的地方。
想起曾经的老屋,想起老屋里熟悉的物件,总是让我热泪盈眶,因为这里有我对农村生活的体会,有我玩泥巴过家家长大的童年,有我对爷爷奶奶最多的记忆。
爷爷和奶奶都是我心里的英雄。爷爷很聪明,物理数学超级厉害,文笔也不错,连英语都会好多句子。自学考了师范,当了几年的人民教师,然后又转行,为广播电视事业奉献了余生的心血。不过,对于他的工作,我是长大之后才有所了解的。因为在我还小的时候,他已经到知天命之年,离休了。我上小学初中的时候,放寒暑假都会回老家住一段时间,带着作业。在村子里,我没有同龄的小朋友,但是日子过得并不无聊。爷爷会教我做数学题。他年龄大了,总是不由得流口水,说话也说得不很清楚,我就在半懂半猜的情况下写作业。我还喜欢看他的《山西老年》,倒也学到了不少知识。最喜欢的事还有我爷孙两个玩跳棋,我现在下棋的套路还是模仿他的呢,一开始看不懂他为什么那么厉害,他就让我跟着他走一样的,久而久之,不分胜负。当我骄傲地在和同学玩时总是能赢的时候,我觉得我是幸福的,也是机智的。而我的奶奶,没读过什么书,却经常很认真地认字,把各种食品袋上的字都认全了,用她的话说,就变成了文化人。奶奶很爱笑,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大美人。她很少睡午觉,整日里忙东忙西,做做饭,种种花,走街串巷,带我出去看看没眼人的演出或者是别人家的丧事喜事。她做的饭菜很普通也很特别,炒土豆丝用来作咸菜就着稀饭一起吃,真是最理想的晚饭了。
我,爷爷,奶奶,我们三个人的日子,很惬意,很舒服,午后坐在草席子上看书晒太阳,晚上一起坐在小板凳上吃饭,睡觉前听爷爷讲笑话笑地咯咯咯,爷爷把去城里买回来的小山楂给我吃......回忆太美。
老房子的故事太多了,摘梨子,种桃树,爬山种地,一群老人坐在巷子口边吃饭边话家常,中秋节摆上一圈水果看月亮……把这些故事一件一件说起,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回首往事的老人在讲述。自从五年前爷爷去世后,我们便都很少再回到那个院子里,我也在那个时候才知道失去一个亲人是怎样的一种感觉。爷爷去世的时候,我在QQ上写了一句话,“孤单的老屋,再也回不去了,再也找不到了”。在那之后,大概惆怅了一年多那么久。如今,我已经记不得上次回去看它是什么时候,但多年前欢声笑语的画面,幸福快乐的点点滴滴都在脑中依然清晰。春天里开过的花,夏天里吃过的瓜,秋日里看过的落叶,冬日里扫过的雪花……人不在了,所以故事老了。
很多时候,我们是需要回头去看看。看看是如何走到现在的,看看时光荏苒到底什么变了什么还在。看老屋,走老街,遇见老故事,能带给我们的不只是惋惜和怀念,更是对现在的领悟,对时间对生命的理解。村上春树说,没有小确幸的人生,不过是干巴巴的沙漠罢了。走近过去,你会发现,它们带给你的,是难得的惊喜。
“我亲爱的老屋有你陪伴我的孤独
那时生活有点艰苦
爱是我们唯一的财富
亲爱的老屋还停在原处
而你在哪里只留给我回忆的幸福
无论你现在何处我都爱你一如当初”。
水木的《老屋》再次响起,记忆的匣子一点一点打开......
要去古老的地方走一走,那里有温暖有回忆会幸福。
我喜欢大步向前走,也想偶尔等一等过去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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