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曾问过我这样一个问题:既然中国传统儒家思想宣扬尊君崇道,为什么几千年来还是有那么多人造反?接触历史很久了,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这样的问题,属实惭愧。于是我含糊其辞,没头没尾的应付了过去。过后的几天里一直在反省自己,着迷于欣赏历史上独特的人格,即便是亡国之君徽宗赵佶、后主李煜,我也愿将他们称为中国亦或者人类历史上伟大的灵魂。却愈发的忘记了思考。品读黄仁宇先生的《万历十五年》,我似乎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孔子说:“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一千多年来,儒家贯通融合佛、道、阴阳百家,其忠君思想更是有增无减,究其原因我们不难发现,早在西汉,统治者就已经把儒家作为治国思想,于是他们便要求儒家发挥其思想渗透的作用,忠君忠君,简单来讲就是告诉平民百姓莫要造反。有效果否?有!西汉末王莽篡政,各地义军打着恢复汉室的旗号纷纷举兵,终造就光武帝刘秀这样的一代明主。于是乎,后来的大部分造反者都长了记性,东汉末年的曹操、大唐的安禄山、成祖朱棣等等,都喊着“清君侧”的口号造了反,我们可以毫不吝啬的称他们为“英明的造反者”、“早期的造反有理者”。除了被造反者清楚的认识到他们会覆灭之外,广大的民众依然被所谓的忠君思想细微的影响着,他们相信朝中的奸佞正在腐蚀他们的君主,“清君侧”是场义举。所以造反者便多多少少从追随者、普通百姓那里获取了支持。但纵观历史,又有几位“清君侧”的成功者完完整整的归还了权力呢?这是一场蓄意已久的阴谋!事成之后,民众再难反对他们,若有方孝孺那样的志士,也不过得了个杀头的结果。由此看来,所谓的忠君也不过是个噱头。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儒家的道德规范毫不犹豫的被排在了最后。
再着眼于明万历这一朝,历经四十八年,万历可谓过足了舒坦日子,父亲隆庆皇帝给他取名“朱翊钧”取“圣王制驭天下,犹如制器之转钧”之意,然这位皇帝显然辜负了父亲的期望,二十八年不上朝,但国家仍然正常运转,不得不令人叹为观止。所谓时势造英雄,国家运转并不意味着没有问题,皇帝不在朝的二十八年里,东南倭患、吏治腐败、民众怨声载道时时危及着这个已经存在二百多年的朱家王朝。他应该庆幸,张居正、申时行、戚继光这样一批人存在于他的王朝。中央政府里,两位内阁大学士先后施行各项政令拼死挽救岌岌可危的王朝,东南边境,戚家军英勇破敌,誓要“提携玉龙为君死”。这虽是忠君的典范,但也不见得是件好事,毕竟你如此想,皇帝不如此认为。张居正死后被皇帝没收所有家产,暴尸荒野,原因竟是他在皇帝幼年的时候对皇帝管束太严,引起了皇帝的不满,要知道,他除了是先帝托付重臣以外,还有一个身份,那便是皇帝的老师。学生抄了老师的家,古往今来,哪有这样的道理。我们可以清楚的看到,古代政治中所谓的道德,实在卑微。
伴随种种精神求索的阵痛,我们得出这样的结论:在中国古代的政治体系里,所谓道德,永远只是权力的附属品。要谈道德标准如何,要看皇帝(当权者)如何说,它永远排在律法、权威之后,称之为“工具”也不为过。统治者们违背了往圣们的意愿,欺骗了民众。皇权至上才是古代政治所追求的真理。如此,要以道德谈政治实在是不切实际的。时至今日,我们仍然讲“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里”而未有“把权力关进道德笼子里”,道德是主动规范自我,非被动要求自我,我们在时时警惕人性阴暗的一面的时候,不得不考虑到它会冲破道德的束缚,于是政治家要求“依法治国”而不是“依道德治国”。有关道德的作用,我可以将它放在法律之前,用来压制人内心那些“不体面”的想法,但我们不能任意夸大,毕竟道德非万能,当面临巨大的物质或者精神诱惑时,或许它会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正如彼时的万历皇帝一样,他必定知道史官会在史书上写他如何如何荒唐,如何如何忘恩负义,但他不在乎,将张居正掘坟抄家,令他久久压抑的灰色人性得到了良久的释放,任你怎样批判,现世的我是不变的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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