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座城市和我一样,是个生命体,我希望它能在烈日下有自己的影子。在这世间,活着是疲惫的。正如我一样,每逢周末总想去走走,拖着疲惫的身躯,在楼宇间晃悠着,想在某个角落里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这个周末去了开福寺。说来也可笑,我这样的无神论最近总想去寺庙里寻一分的宁静。最近已经失眠半个月了,心脏不太舒服,会有阵痛的感觉,真害怕它会在某一刻宕机。但是白日的光太亮,扰得我实在睡不着,也补不了觉。都市太吵,太吵,我只是想寻一片绿叶,在下面躲躲。既然文殊院不太远,坐上几站地铁便可到了,那就去求求菩萨吧。
和其他的城市一样,寺庙的旁边有一条小街,烟火气从炉灶间燃起,然后升空飘散开。进寺要遵循顺时针的原则,这点让我颇为疑惑。之前只听说藏传佛教需要遵循顺时针原则,难道其他派佛学也需要吗?踏入寺间石门,整个闹市被隔了开,首先飘入鼻息一缕香气,是前面菩萨的鼎内供香气味。烟雾在庙间环绕,久久散不去,菩萨大大地坐在前方,张着嘴笑着。他一身金身,周围的护法也是五彩斑斓,有求者就在面前的蒲团上跪下,虔诚地放下头,念念着自己的烦恼。如果这名菩萨能治失眠,我也想跪下去求求他,帮我也解脱解脱,虽说不是大苦,但也算是磨难了吧?
庙内僧侣走的很快,身材强壮,布衣加身,走在路上会带动衣角,像是少林高手。在用斋的房内,一位僧人如雕像般地站着,守在斋房门前,目光炯炯有神地望着外面的天空,似乎是在朝天上云朵后的释迦摩尼祈祷。庙内帮活的人用一根横木敲打木刻的鱼,快三下慢三下,之后再对一块铁皮轻轻敲动两声,算是通知的意思。不知是不是今日参拜的人太多的原因,我并没有看见多少僧人来用斋。只是庙内游客吵闹着,抵着我不停往前。
初夏,绣球花开的正好,红蓝相间,花瓣儿像是停落的蝴蝶。有两位朝拜者坐在庙间空地上闭目养神,同伴说他们可能是在冥想。关上两目两耳,便可将世界与自己隔开,在内心开辟一片宇宙,自有燃灯佛来点亮他的光。庙里的访客,更多的是来供灯的人。一盏盏红的或黄的灯芯燃起小火苗,随着夏风轻轻摇摆着。供灯聚集在一起,看上去像是一片火海,再加上扑面而来的烟雾,误以为坐着的菩萨就要从那金身里出来了。在供灯背后的墙上,正好画着释迦牟尼迎接燃灯佛,他脱了自己的上衣铺在地上,又把头发散开也铺在地上。佛脚神圣,不能踩在污泥上过去,所以就踩在释迦摩尼的衣服和头发上过去,金光闪闪,刺得我张不开眼睛。
可惜,我只是想治失眠,佛家帮不了我,倒不如志愿者提供的一杯热茶来得有效。阿弥陀佛,我们以此互相祝福道别,只求来这的人能抛去自己的烦恼,离开时能坦然。便达到了来此的目的了吧?在寺庙里走走动动,心脏跳得受不了,我和同伴离去,重新踏入浑浊的城市,小师傅看着我们离去,像是看着另一个世界的人。
人总是喜欢热闹的,可爱的事物更是不能放过。高楼大厦从这块平地上拔地而起,人络绎不绝地来,这座城市也用它自己的热情欢迎着。它戴着熊猫的面具,披着悠闲自在的衣服,卖力地向外人表演。这里的高楼大厦居然和悠闲自得的生活融在了一起,让人惊讶让人欢呼。所以,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和别人一起挤着,看他们挂着微笑,和地标合影,最后又匆匆离去,奔向这座城市的下一个礼物。我却只想躺在这快人工草地上,让心脏缓一缓。它像是火热的发动机,我得给它浇上冷水。可找遍了这座城市的许多地方,都是火热热的一片。人头攒涌,没有寒冷的地。
这里是城市最光鲜亮丽的一面,最洁净的最美好的地方。年轻男女们在街道上像流水一样流动,他们色彩鲜艳,各有不同,从五面八方来,在这座城市的最中心处留下生活的痕迹,最终汇聚出这座城市的招牌。城市的其他污垢此时都躲了起来,或者是被我当前的兴奋的心情给忽视了。这里的盘子只放快乐的果实,不放别的。
城市的公园挺多,我这段时间去了好多个。近处的小园,远处的花场,都是周末的好去处。去公园就得经过高架,高架是城市的骨骼,构建起它整个身子。往下走,是它最关键的脊椎骨,一路上只听见车流来往不息,匆匆的,忙忙的。穿梭在高楼之间,像是忙碌的一群工蚁,重要但又廉价。
主干道上有一架横跨的桥,走在上面能看见城市的整个脊椎,上面长着刺,高耸入云。桥上挂着保护网,网上有假的绿叶。我想蹲在这里,透过网孔把绿叶和城市放在一起。但总是找不到合适的角度,楼宇太硬,叶子太软,谁也不愿谦和谁,就在视觉上不停冲撞着。也只有黑白调能把他们融在一起,各自都失去了颜色。在黑与白的世界里,像水墨浇了下来,风又吹了过来,墨珠在一片白纸上滚动,造出这个无彩世界。
时刻快到傍晚。我想既然这座城市那么有活力,那么夕阳残余的光也能照出它的影子吧?我站在某一处的网红桥上,网红是它的特色,虽然我不知道红在哪儿,至少可以看见夕阳。阳光从西边的云朵里漏出,光线暗下来,影子马上就藏进了暗角里。倒还能看见我自己的影子,在背后,孤孤单单地躺在地上。我也看见了汽车的影子,被拖拽在地上,成了动态的糊影。楼房的影子就顺势倒在旁边的小河里,河水哗啦啦地响,给影子作掩护。影子就偷偷藏进河谷里,只能透过倒影看见它的主人,但却看不见它的本面貌。
城市很害羞,我今天定是见不到它的影子了。我见过了它光鲜亮丽的本面,却也一直想目睹它乌黑的影子。我只能拍下今天的所见回去,算是不虚此行。心脏不再跳的厉害,让我拍照时能稳固一点。一辆大卡车从高架的西边开来,我目光锁在卡车身上,随着往东边的尽头逝去。
手里的相机就从西边往东边一扫,把眼里的世界都融在一起。汽车也好,楼宇也罢,全都成了最原始的线条,或是有序,或是交错,乍一看还以为这就是它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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