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
那一年,对很多人来说只不过是生命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段不长也不短的日子,太阳每天还是照常升起,树木花草还是荣枯有序,每天要赶的班车还是会偶尔迟到,隔壁叫小花的狗还是会在清晨莫名大叫。而那一年对顾瑜来说,却注定是不平凡的。因为,高考,那个几乎被所有人认为能改变人生的大事就发生在那一年。
6月9日下午,传说中轰轰烈烈的高考在一片平静中过去了,街上安静得有些过分,偶尔有几声鸟儿疲倦的轻鸣。结束了最后一门考试的孩子坐上了返校的大巴。顾瑜默默地掏出高考前就早已装到书包里MP3戴上耳机,全然不顾前门站着的老班。轻轻地闭上眼睛,窗外的阳光还很耀眼,照在脸上暖暖地,耳旁,是那首熟得不能再熟的老男孩。车厢后面的男生大声喧闹着,同时却又十分绅士地让出了所有的座位;对面座位上的女孩子却在偷偷地啜泣,肩膀微微抖动着,逆着阳光,仍能看到她姣好面容上隐隐的泪痕。不知为何,顾瑜仰着头,望着车厢,嘴角向上弯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毕竟,不管怎样,一切都过去了。
那一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学校里四处都满了崭新的横幅,红底白字,在顾瑜看来有些狰狞;操场上“必争第一”的口号被喊得震天响,高三的孩子们变得行色匆匆,清瘦的面庞少了一些笑意多了几分严肃;教学楼的走廊里,不时能听到学生同老师争论问题的声音,教室里的气氛也不似从前,墙壁上贴着各种红红绿绿的让人热血沸腾的标语,门旁那几张惨白的成绩单上标划着各条分数线,一个个高低不同的分数上被不同的老师圈点地有些凌乱……
那一年,班主任换成了那个教语文的有着将军肚的小黑胖子,虽然不怎么讨人喜欢,顾瑜却突然喜欢上了语文,沉醉于他浑厚的男低音诵读与解析之中;那一年,年轻的数学老师突然大病一场,手术后回到班里的那天下午,顾瑜大概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一如既往地猛地推开门,在同学们惊异的表情里露出得意的笑容,他身着一袭黑色的毛呢大衣,阳光里,他清秀挺拔,带着帅气的笑容,安静的教室里先是一阵恍然大悟的笑声,掌声紧接着响了起来,不知为何,顾瑜似乎还听到了几声抽噎,那是他第一次带高三,班里大概许多人都喜欢他吧;那一年,顾瑜莫名其妙地和英语老师较上了劲,那是个年近半百的女人,容颜却依然动人,每次考试后看到英语成绩都毫无例外地将顾瑜鄙视的体无完肤。而顾瑜却更有了斗志,一边被鄙视,一边却又厚着脸皮拦着她问各种问题,而成绩不觉间竟飙升到顾瑜自己都想不到的高度,那一刻,顾瑜似乎读懂了她脸上看似嘲讽的笑容;那一年,号称铁三角的三位文综老师被分到了不同的班级,却依然尽自己所能,将技巧方法毫无保留地传授出来。
那一年,高考前不久,来校会考的初中生打光了餐厅几乎所有的饭菜,即便是提前打饭的高三学生也有很多空手而归,校长在餐厅门前冲着电话里的餐厅负责人大发雷霆;那一年,建了三年的天文馆,体育馆终于竣工了,而大家最终还是一次都没有进去过;那一年,人很好的团支书打了一百多个电话在早上叫醒走读的顾瑜起床背书,而顾瑜也因此见到了之前从未见过的美丽朝阳;那一年,学校的文科生被分配到另一所学校的考点,将坐巴士前往,一直晕车的顾瑜担心不已;那一年……
6月8号,巴士开始向考场出发,校门,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校领导悉数到齐,从第一辆巴士到达校门开始微笑着挥手直到最后一辆巴士驶出校门。路上,顾瑜担心了一个月的晕车竟然没有出现,而同桌依然细心地将风油精,晕车药准备好塞给了他。一路上,巴士开着双闪,警车在前方开路,无视了所有的红绿灯,一向繁华的路段也因为封路而空旷无比,偶尔有几个行人出现在视线中。坐在窗边的顾瑜甚至看到一位行人掏出手机来拍照,并向着车群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一切都结束了,大家都回到学校收拾行李物品,走读的顾瑜自然没有多少东西收拾,走出教学楼,一位头发花白的父亲举着手机站在荣誉栏前给女儿拍照留念,他脸上满足的笑容让人久久难忘。走出校门,顾瑜突然意识到,自己再也不属于这里了。三年前,自己是多么渴望进入这里,这所市里数一数二的重点中学,而在这里的三年,自己又是多么渴望早日离开,这里就像是一所牢笼,将自由的天性束缚,无数的考试让人心烦意乱,而此时,顾瑜却又多么希望,再在这里多待一回儿,哪怕一小会儿,再到操场旁的柏油路上走一走,再到高大的杨树下浓密的阴影中看一场盛夏的球赛,甚至再坐到教室里听上一节无聊的班会……
这里,真的承载了太多的回忆,太多太多……几百个日夜之后,顾瑜再次走在这里杨树下时,恍惚中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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