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港生:时间越久,越发现自己对这座城市认识的浅薄
一年前,许嘉佳考入香港理工大学设计学院,成为那里的一名研究生。回首这一年在香港的生活,她这样说道:本地人流利的粤语,中环的摩天大楼会让我感觉格格不入;与内陆截然不同的教育体制和社会风貌总会给我带来惊喜与不安;可是当走在风光不在的北角“小上海”,穿梭在人来人往的天水围时,才发现自己对这座城市认识的浅薄。
差异·成长
许嘉佳老家在上海,一个经济发达的城市,骨子里,许嘉佳是自信的。在去香港之前,一位学姐让她一定要学点粤语。她却毫不在意,“没事的呀,我雅思8分的!”
第一堂选修课,全体学生做presentation。老师是香港本地人,在许嘉佳讲完之后,他用粤语问许嘉佳:“你去咗边度?(你去过哪些地方)”而许嘉佳则听成“你去过印度”,于是便回答:“I have never been to India.”说完以后,她发现在场很多人都在笑。“You should learn some Cantonese(粤语).”老师对她莞尔一笑。
自尊极强的许嘉佳在那节课后立刻去找了一名粤语老师,和她一起学习的还有12个人,全都是从内地来的留学生,大都在赴港之前抱着只要英语好就够了的想法。
起初她抱怨,“自诩为国际大都市的香港也还是无法消除方言的影响嘛!”但老师却告诉她:“这才是一个城市的魅力所在,无论它看起来多么国际化,但它骨子里的没丢,魂才不会丢。”他让许嘉佳去想一想学粤语的真正目的,如果只是为了更好地在香港生活,他便只教她怎么说;但如果许嘉佳是真的想透过语言去了解香港,他就告诉她说每句话背后的含义,但花的时间会比较长。思虑一番后,许嘉佳选择了后者。
现在的许嘉佳已经可以用粤语进行日常交流,她时常为自己又掌握了一门语言而感到惊喜。“从一开始的排斥到现在想去了解更多粤语,我觉得这是我来香港最大的收获之一。”
同样来到香港理工大学的陈沐,开始则是被学校的教学模式搞的七荤八素。
学校课程的评分并不像内地是由考试分数主导,而是综合考量Presentation、Personal assignment以及Finalexam三个部分,最后得分才是最终成绩。之前鲜少做演讲的陈沐在最开始一度紧张到逻辑不清,言语混乱。“第一次做复述的时候,上台后紧张到说的每个单词都在颤抖,主题是西方经济学,最后却讲到了西式民主。”
因为Presentation大多以小组形式进行,几个人讨论一个题目最终做成演讲,陈沐为了不影响小组成绩经常不愿发言。可组员们却不断鼓励她:“我们关心的不是我们的成绩,而是各自的成长。”
“那一刻觉得自己格局特别小,那种分数至上的思想在我心中根深蒂固,我又拿它去考量别人,才知道那是狭隘的。”陈沐用一盆水形容组员们对她说的那句话,那盆水浇醒了畏手畏脚、顾忌太多的她。而从那以后,陈沐主动尝试去做汇报,并逐渐建立自信。
温情·互助
许嘉佳是外宿,去学校上课除了搭地铁之外,还要转一辆小巴。本地同学告诉许嘉佳,小巴站台车牌上看到的停靠站点,除了起点和终点之外, 其他的站点停不停,完全取决于车上的人叫不叫车停,以及站台上有没有人等。
第一次独自乘小巴时,许嘉佳还不太懂粤语。她记得那天的巴士司机是50多岁的大叔,长着一张“一看就知道他心情不好”的脸,一路上带着蓝牙耳机嗓门粗地讲电话。所以当大叔转过头对她说话的时候,她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直到大叔用奇特的普通话挤出“你 ……去……哪? ”她才明白大叔是在关照她,“下车前,他还提醒我这站在半价车程内,下次记得叫分段。”
过了大概一个月,许嘉佳又遇上了那个大叔的小巴。“很想说声谢谢,又担心过了这么久,大叔不记得了。”这么想着,她又忘记了叫分段,想直接去拍卡。可是让她意外的是,大叔竟然回头说:“等等,我记得你,你系半价……”说着就把读卡处调到了半价,“嘟得!便宜一半价,下次记住!”大叔依旧是嗓门粗,可那一刻,她却觉得是天籁。
陈沐在新基桥做义工时遇到过一个60多岁的老太太,姓陈,性格颇为要强。“她一个人住在铁棚屋里,几个子女都劝说她搬到香港九龙跟他们一起住,她硬是怕妨碍了年轻人的生活而拒绝。”
“我完全有能力养活自己,平时可以在大澳寺庙画佛像赚一些钱,没必要依附于子女生活。”陈太告诉陈沐,从出生到出嫁,她一直住在棚屋里。之前的老屋是木头搭的,丈夫死后就自己赚钱新建了现在这个铁皮棚屋。
“我建现在这个屋子的时候他们都是免费过来帮忙,还有那些义工啊,经常给我送东西。”陈太现在不愿离开,就是想留在那去回报那些曾经帮过她的人。“我一个人生活,也方便我去做义工。”
来了香港以后,陈沐发现义工是一项融入该城市生活的全民运动。“在香港每5个人里就有1名是义工,感觉公益的精神是流淌在他们骨子里的。”她所在的义工团主要是关爱独居老人,在多次活动中她明显感受到老人们的信任感。“他们会把我们当自己孩子一样,和我们说很多心里话。这就足以说明义工在香港人心中的分量,所以这真的是一个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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