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欲坠。沿着黄河一路北上,我在汽车的又一次颠簸中醒来,睁了眼便看到太阳正准备收敛它为数不多的光亮。暮色四起,杨家岭革命纪念遗址的游客依然络绎不绝。记忆与历史重叠,那一座座窑洞镶嵌在起伏的黄山土岭之中,七十多年前,应该也是这样一副苍山如海,残阳如血的景象。咸阳古道音尘绝,数风流人物也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里,只留下这样一副西风残照之景令人神往。
我在思索之中侧过头来,紧闭着的车窗外是一丝丝碧绿的夏天。头顶上冷气十足,在这氛围里,看着苍茫的黄土高原,我竟有种萧索之感,不禁打了个冷战,又不禁为自己的心态暗自发笑。下车后移步革命旧址,看到一座座黄土胚房,这些不起眼的屋子,当年竟然承担着偌大中国的兴衰命运。七大会议旧址还保持着当年大会时的模样,桌椅整齐的排列在大厅里。我偏爱一些古老的东西,用旧了的,变了色的,带有尘土的,那些缓缓流淌着的如同纹身一般带着岁月花纹的时光,一缕一缕盘绕在这座房间里,带着扑面而来的厚重的味道。我忽然感觉其实很多东西并没有消逝,只是远去了,它依然存在,至少是曾经存在过。
走进中共中央办公厅旧址的时候,我并不打算多做停留,这里与其他地方相比,终究是沾染了现代的气息,橱窗里展示着精美的海报,上面是一些窸窸窣窣的过往,正当我出门的时候,一个解说员的声音吸引住了我,“现在大家看到的是一张陕北民歌的歌词,歌名是《骑白马》,大家可能对这个名字不是很熟悉,但后来的《东方红》,正是根据这一歌曲的音调改编的。”解说的话音刚落,耳边响起了年到古稀后专有的沧桑之音“东方红,太阳升”,紧接着整个大厅的人开始附和,随声而唱的人越来越多,慢慢的,似乎整个山谷里都回响着这首传唱数十年的曲目。
我享受这音乐所带来的身心颤抖。当言语和思维全部迟缓,视界和味觉也一片苍白,诗人和画家犹如干燥的枯叶,是音乐从我们的身体里迸发而出,以我们的灵魂为媒介,感染着整个世界。七个音符是拥有了上帝怎样的魔法,超越时间和空间的限制,把过去和未来,咫尺与天涯,紧紧的联系在一起。我看到了那年嘉兴东湖游船的星星之火,看到了延安破旧窑洞里的盏盏黄灯。看到了历史转折关头那些站在风口浪尖的人,是如何在陕北这片土地上手握长缨,缚住苍龙。
深情的曲调里包含着人们的敬仰与怀念,信天而游的《东方红》,随风而飘,溜过开花结果的崖圪洼洼,滑过起伏多事的山圪梁梁,并撩拨着千千万万人的心。从陕北民歌流变而出的《东方红》起初是首爱情谣曲,它的歌词里有一种原始、质朴和扑面而来的生活气息,所表达出的地域味道的大喜大悲也是别有特色的。这是一部用老镢镌刻在西北黄土高原上的传世巨著。它所达到的思想艺术境地,是人们所难以想象的。
我聆听着人们的吟唱,《东方红》这首不朽的传世之作,从中国革命的摇篮——延安传出,仿佛插上了翅膀,飞越黄河,跨过长江,并漂洋过海,响遍了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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