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实践已经接近尾声,天气依旧炎热,但调研员们仍旧乘着如火骄阳,奔波采访、调研着。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以亲属称谓语为中心的安徽部分地区语言生活调查”调研团队前往安徽省合肥市庐江区盛桥镇进行采访。
半下午的小镇车站上,太阳已过了最热的时候,水果摊、小吃摊、来来往往归来又离去的人们,在马尾河桥头齐聚——一方小城小镇的来往进出、拥抱分离,尽在这里开启。
看着不时忙碌的小贩们、提着行李默默不得语的分离旅人们,志愿者们实在不忍心去打扰。四处环顾,突见一旁角落里,两位穿着米白T恤、皮肤黝黑的中年男性,时而互相聊天、时而各刷手机,于是志愿者们吴敏赶紧摘下防晒面罩和帽子、把沉重的背包往地上一扔,朝坐在横杠处的男性笑着解释道:“大哥您好,我们是大学生暑期社会实践调研的,可以采访……”话还没说完,白T大哥抱着手机转身就走,留下吴敏在背后接着喊:“大哥能麻烦您接受一下关于方言亲属称呼的采访吗,就是用盛桥话怎么喊爸爸妈妈爷爷……”看着远去的白色背影,志愿者尴尬又无奈地笑着,转身另一位白T大哥正看着她笑,一口黄牙称着黝黑的皮肤,颇有几分看热闹的意味。现在想想仍觉滑稽又奇妙,三个从不相识的人就这么在原地大眼瞪小眼地笑着,笑容还越拉越大,无形中架起了一种妙不可言的缘分。 吴敏赶紧转过身来对他问到:“大哥您现在有时间吗?我们可以采访一下您吗?关于……”大哥半身撑在一旁停着的电瓶车上,微低了低头,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但还是笑着。吴敏一看见那笑容,便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股脑问了出来:“哥这边盛桥话怎么称呼自己的爸爸啊……妈妈呢……”没想到,还真就这么一问一答地带下来了。“哒哒……就喊妈妈……女婿喊丈人,要是丈人比自己爸爸大喊表爷(yi)、小的喊表叔——儿媳也一样……”听着大哥地道的盛桥口音,吴敏问道:“哥是盛桥本地人吗,一直都在盛桥这边?”他摇摇头,放低了音量:“是本地人,但在上海打工。”吴敏惊讶道:“那您的盛桥方言没受上海话影响吗?”回答我的是更低一点的音量:“没有啊,在那边不都这么说话的嘛。”那边、这边,上海、盛桥, 一边是生计之地,一边是家园故土,萦绕在耳边的却始终是不改的盛桥乡音。志愿者吴敏说道:“我想天下之大,凡脚步踏入的地区总会在心里留下印记,这位大哥的方言称谓中是否有受上海话影响的部分,一时之间我不得而知。但让我久久感动的是,在与人交流时脱口而出的乡言口音、家乡称谓,到底是人心底最“无味之味”的东西,言之所至、情之所寄,融入骨髓、传之后代。”
不仅是盛桥,而今的诸多的乡镇地区,水土乡里养育一代人,却看他们为生计奔走四处。乡味、乡音是乡民和故园最牵挂的连接线,愈是脱口而出的,也愈是珍藏于心的,是血脉所在、传承所在。
说到四海奔波、不改乡音,便不得不提另一位受访者张大叔了。九六年以前在庐江供销社供职,改制下岗后便四处谋生,去过内蒙,跑过浙江,走过泰国,而今落叶归乡、一心照顾家奶(盛桥方言对“外婆”的称呼)。志愿者们都对他的盛桥乡音纯粹度表示怀疑。可张大叔轻飘飘解开了我们对盛桥方言中喊爸爸为“二(发音有变音,接近“阿”)爷(yi)”的疑惑。“二爷啊——是这样,这是爸爸在家里的排行,排行老二喊‘二爷’,老三喊‘三爷’……可不是单单一个‘二爷’”,我们又问,“这是好古老的称呼了吧,现在还有人喊吗?”“现在年轻人喊‘爸爸’多了,不过我们现在也喊,一直这么教下去的。”张大叔在采访后的聊天中还特地提了一句这个:“现在你想想,家里小孩儿少了,哪排得上什么老二老三老四了,叫‘爸爸’就多了,你们问的‘二爷’估计就是这几辈,爸爸很少能在兄弟中排到老三了。”张大叔一番解释后,志愿者们虽豁然开朗,可还是不相信张大叔的口音没受到外地影响。张大叔听了哈哈笑道:“影响不多哦!我们在外面也将盛桥话,哪会讲什么普通话?我们在泰国时,像浙江人讲话我们听不懂,他就只能去学普通话讲了。可我们家话跟普通话有些地方差别不大,你慢慢讲,别人能听得懂。”吴敏听了这一席话,才真正看到庐江县属于江淮官话区的便利所在。方言离官话区越远,越有它的独特性,可传播性便受阻碍了。而靠近官话区,像庐江盛桥,盛桥人走出去,便是盛桥话走出去了。而今的地区方言,随着城乡流动的趋势,也越来越相互交融和碰撞;官话区方言,确实有她的生存度和融入度。让方言及其亲属称谓不仅仅局限于一方土壤发展,还要让方言随着人走而走、随着人讲而活,也是新时代方言发展的一种现状和途径。
天南海北奔波走,靡靡不改是乡音——愿吾音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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