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明年再见”

——石门镇金龙村文家走访日志
走访地点：重庆江津区石门镇
走访目的：问候采访、关爱教育、引导成长
走访时间：2016年8月20日
走访人员：陈欣阆、刘衍秀、项小葉
记录者：陈欣阆

今天天很热，很热。
天刚蒙亮，知了就开始叫嚷。
这一次“三下乡”到石门的准备长达两个月，22个穿着橙色院服的数学人，朝气蓬勃——“函来数往星火相传，数院学子为爱护航。”
一行人揣着砰砰直跳的心脏，顶着烈阳，踏上征途。侧头托腮，保持这样的姿势，我看了很久很久的车窗外，辽阔的天、连绵不断的山、倒影重重的水、茂密交错的树、时而出现时而消失的房屋村落，“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看似悠然安宁的这一片村庄，以前是什么样，将来又会变成什么样。不知道要去到的文家，那三个孩子，有没有在期待着我们的前往……
我们到达的地方，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小村——金龙村，“诚至金开、望子成龙”，我猜想这个村子或许曾取此文意。
八月盛夏，瓦蓝瓦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火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河里的水烫手，地里的土冒烟。金龙村一大队的刘队长早已在路边等待，准备为我们带路，一行人分八支走访小队走入方向不同却一样草木从生的小路。
刘队长一路上跟我们详细介绍着这几家的情况：杨家父亲车祸离世，母亲改嫁，抛下孩子跟着老人独自生活；聂家父母尽走，孩子没有爸妈，尽量不要提及让其伤心；而文家，孩子最多，母亲患病，父亲外出打工，两老年迈多病一边务农一边照顾患病媳妇和三个孙女，生活极为艰辛拮据……
向草木更深处漫溯，向没有路的地方走出一条路。
到文家的时候，文爷爷正在用刀划篾条，爷爷说他66岁了，看起来很精神，佝偻瘦弱的身体却出卖了他的年龄。爷爷见我们来了，马上拿出凳子，招呼出老伴、媳妇、孙女们，我们把买来的牛奶、蛋糕、文具递给孩子们，她们好开心地想拿又不敢拿地接了过去，四双眼好奇又欣喜地扑闪，身上的衣服有些脏，手指甲里也有脏兮兮的污垢，头发里都是汗，看样子刚刚一定在楼上疯玩，而城里的孩子这种烈日当空的时候一定在空调屋里睡着午觉或是坐着暑假作业吧。我们几人互相看看，会心的心疼起来，握着小女孩儿们的手紧了紧。
我们坐下和大人们聊天，婆婆说家里其实有四个孩子，三个孙女一个外孙，儿媳妇在嫁过来之后潜伏的精神疾病就显现了，儿子在外面打工，挣的血汗钱却不多，于是一家的重担也落在了爷爷婆婆身上。我们能用双眼看到的是，爷爷很瘦弱，脸颊两旁的腮帮处深深地凹陷，婆婆的眼睛不好，右眼几乎没有视力，孩子们的母亲略显呆滞，行动有些笨拙，只能简单的交流。爷爷说，为了多赚一些钱给孩子们读书，文家的田地加上专门借来耕种的田地，一共九亩，几乎都是他和婆婆两个人种，很难想象他们有多么辛苦。“都快70岁了，我还在战斗的第一线。”爷爷这样自嘲道，“幸而还有些亲戚，每次看活重，都会尽量过来帮着一把。”
大孙女文忠琴今年读初二了，正是读书要用钱的年纪，在这些地方，农民都是“靠天吃饭”。刚想问爷爷婆婆身体怎样，爷爷就从包里拿出一支烟。所以他一直都是靠每天一包烟支撑着自己，再用自己的力量支撑起这一个家。他说他希望自己还能再坚持5年，一直供到他孙女高中毕业。但是他又说…“还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了。”话题太沉重，我们只好劝爷爷少抽一点烟，以后我们每年暑假都来看望健健康康的他们，也希望以后他们能在孩子们长大后多享受几年的天伦之乐。
或许是很少有人这样和他们聊天，婆婆的话变得很多，爷爷更多的时候喜欢看着孙女、外孙女们嬉戏打闹什么也不说只是笑着，阿姨在旁边拍拍身边最小的孩子文忠秀，示意她疯闹时小心安全。很温馨的一幕，我们静静地听着婆婆说话，看着爷爷和孩子们笑着。
虽然家里的条件不好，爷爷他们也仍然关注着国家的政策，尤其关注贪污反腐，他们说到隔离李家坝里贪官被抓时，眉飞色舞，欣喜交加，他们相信国家，也相信只要努力日子都会过好的。尽管自来水才通到家里来，尽管大路还未能修到家门口，尽管还有很多难言之委屈，但总归是会通的。就像贪官终将被抓，孩子终会长大，我们也终将脱贫。可聊到关于孩子的教育，爷爷婆婆显得沮丧多了。他们的想法或许还很保守，要求很低，而我们此行的目的，除了问候采访，更重要的是帮助大人们注意对孩子的引导了解、教育关爱，更倡导孩子的父母能够常回家和孩子们多相处。
我们每天都要接触很多孩子，但他们并不是。
孩子们或许对我们这群外来人感到欣喜又好奇，玩耍时也总是躲在门后或者跑来跑去看我们，当我们转过头跟她们打招呼的时候，她们又会嬉笑着躲开。接着我们让孩子们一起来操场上拍照，他们都是很羞涩地、互相推搡着，直到大孙女大方地走了过来，其他的孩子才围到镜头前来。
忠琴一开始还是对我们很戒备，问我们从哪里来，她读初二了，成绩不好，妹妹文霞的成绩却很好，她不自信却强撑着用放大的音调表示不屈。她拿着毽子找妹妹们踢，我主动申请加入，她点点头，我们便一起踢着毽子喝着白水聊着天，气氛慢慢地放松了。说到爸爸的时候她却突然毫无征兆地跑进屋，哭了，她太倔，不愿在我门面前落泪，也不愿意拍任何一张合照，面对她的眼泪，我也找不到合适的安慰她的话，于是我说：“我们是重庆的，还有其它的哥哥姐姐，有宁夏的有浙江的，我们隔着这么远，你知道为什么我们来这里了吗？”忠琴摇摇头，我说：“因为你的爸爸在远方看着你呢，妈妈不能教导你，便让我们来帮助你陪伴你啊。成绩并不是重要的，只要我们能做个好孩子，爸爸就会很开心的。”忠琴抓着我的衣服哭的更厉害了，我想，这时我什么也不用说了，只要抱着她，让她发泄让她感到被爱便是最好的吧。
我不知道她们内心真正的想法，我很想走进她们的内心听到她们的声音，给予最正确的帮助和温暖。寒来暑往，我们这支“函来数往”小分队时隔一年才能再次回到这个地方陪伴她们吧。
我们一起翻谷子、摘花生、洗手、剪指甲、做作业、踢毽子、摘黄桷兰……忠秀最小，仅7岁，很活泼，喜欢拍照，脸上还有摔跤受伤结的痂；思语好可爱，浑身肉嘟嘟，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文霞话不多，成绩也好，说话轻轻的，但看我们喜欢黄桷兰却是第一个跑去拿叉棍来摘的；她们要留我们吃饭、过夜，她们听说我们第二天还要去金龙小学支教上课非闹着让婆婆明早把她们带去，她们配合我们拍了最后的合照，她们让我们下次再去记得把照片洗出来带给她们……我们说，“好，明年再见。”
在石门，有很多的留守儿童。他们有的很开朗，有的却很自闭。他们时常会觉得很孤独，心里的难过也不知道该和谁诉说。其实每一个孩子都应该是纯净的天使，只是有的孩子背离了关爱太久，自己也慢慢地关起了那扇心门。我希望有一天阳光能照进他们内心，让他们释放出自己阳光开朗的一面，那才是他们应该有的幸福。你看她们拿着和同学的合照，像珍宝一样展示给我们的时候，笑得多甜。
而我也记得我朋友跟我说过的一句话，“不要破坏他们原本的幸福”，我也谨记着这样去做，给他们爱，让他们相信爱。
拿着文霞第二天给我们送到小学的，还开在枝丫上的黄桷兰，我仿佛能看到她小小的身子仰着头，在黄桷兰树下举着长长的叉棍，花香萦绕回忆，难以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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