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路公交
又是十二月份的阴雨天，雨滴落在柏油马路上，冲洗着汽车留下的尘埃。大地阴郁得像印象派画作的灰色背景，乳白色的雾霭氤氲四周，给单调的雨天平增了些许朦胧感。撑伞的行人如看家常事般自然，摇了摇头随即自顾自走着。躲雨的行人脸上两边的眉毛低垂，嘴角嘟囔着什么便匆匆跑到屋檐底下躲雨。
公交站台自然是人群拥挤的，通话声、抱怨声、短视频外放声沉淀在空气中下垂扩散到各个角落，倒显得十分热闹。每个人的衣服上大抵都是有被淋湿的地方，像给衣服画了几块斑点，却莫名让人感到黏糊。雨滴从顶棚的不锈钢部分洒下，汇聚成一块小水凼，我撑着一把黄色雨伞时不时往上踩几脚，心绪却在不安中浮浮沉沉，烦闷地等待3路公交。
时间在雨水的伴奏声中悄然跑走，我翘首以盼的3路公交也蹒跚着到站了。驾驶位的司机缓缓刹车，车身随即向后一倒，稳稳地停在站台前。倏地，谈话的人停止了谈话、刷手机的人停止了刷手机、发呆的人停止了发呆，一种奇妙的竞争氛围盘旋在站台。车门一开，乘客们便一股脑地蜂拥而上，骤然围成一团，毫无缝隙，都使出蛮劲抢着上车，我便莘莘地后退几步想着等待下一辆车。司机见人挤得差不多了便叫喊着:“不能上了不能上了，你们等下一辆吧！”剩下部分围在前车门的乘客无奈返回了站台。公交从我面前驶离，隔着玻璃窗能望见车内的情景，心里不免感叹这车似是有弹性一般，竟能塞下这么多人。
没过多久，下一辆3路公交便到达了。剩下的乘客也谙知班次人不多，全然没有了刚才那份冲劲，只是缓缓起身，压了压蓝色口罩，拍了拍身上的雨水，悠悠哉哉地上车了。我靠着过道坐在一位妇人身旁，对面是一位穿着黄色棉衣的女孩，和我的雨伞一个颜色。她的右侧则是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奶奶，手里提着一个带有医院字样的袋子。我虽坐在位子上，但身体随着车身的移动仍是摇摇晃晃，难免产生困意，加上我的目的地是终点站，我便调整了位置找到一个舒适的角度，低下头准备休息，恰好公交上的人都很安静。没过多久，对面传来一段对话:
“丹丹啊，手上的豆浆面包记得吃啊，等下凉了就不好了。”
“我知道，你别说话！”
或是看到孙女没有吃的念头，那位老奶奶又叮嘱了一遍:
“怎么不吃啊，你上车就没吃东西。”
“你能不能闭嘴，老老实实坐着吧，别管我！”
听到这里，我的困意被莫名复杂的情绪覆盖了，睁开眼睛看见老奶奶苦笑了一番，脸色瞬时黯淡了下去。到了第一个站台，没有人下车，上车的人却不少，小孩、成年人、老年人都有。一位老爷爷上车后，站立在后门的把手旁，那位穿黄色棉衣的女孩起身让了座，右手紧紧捉住把手，左手拿着的豆浆、面包依然没有吃……
到达人民医院站后，她们下了车，车厢内仍是一片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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