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8/21】
我很久没这样过了,睡不着,脑袋里一直孕育着一些话,似乎只有把它们全部倒出来,睡眠才能进入身体。
这个夏天参加了三下乡,我在拍照之余也负责制作一个视频。等我回到家,断断续续地终于把视频剪出来,发觉七分钟的视频还是太短。视频之外的那些记忆,在我的脑海里不断涨潮。我已经很久没完整地写段经历抑或心情思绪了,大多数时候,这些感受都在与朋友的聊天中零散地倾泻出去了,今晚就把这些记忆与思绪召回,用一大段文字,把它们留住。让那些记忆不再是潮水,而是礁石。
先从一座山说起吧,那座山究竟叫芙蓉山还是云雾山,我其实还不清楚。但大概云雾天宫、芙蓉山这些词汇已经成了所有冬青营伙伴的一个记忆暗号,一旦提及,就会想起从山谷里无穷无尽的风,想起山顶悠闲的牛、尸横遍野的蚯蚓、沉默的石头寺庙、和一些让我们不知道如何行走的碎石斜坡。这些词汇在其他人眼里或许没什么含义,但在我们这里,却是一段有相似温度的记忆。我有时候会很庆幸,觉得是夏天对我的眷顾。2021年暑假的开头,是老师,更是朋友的姜姜带我去蓝田山头追逐了一次晚霞,十九年来见过最绚烂的晚霞让我的那一整个夏天都鲜活热烈。2022年暑假的开头,冬青营的伙伴们和我一起吹着无穷天地间的大风,眼前是浩瀚的满目青山,心里久违地升起一股英雄豪情。虽然暑假大部分时间我都瘫在空调房里,但一想到那风声与飞扬的衣摆,夏天就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体中。加缪说他的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我对这句话的理解似乎就蕴藏在在这些牢固的幸福记忆之中。这些记忆构成了我三下乡的时间,那些时间没有凝固,而是流淌着,带着各种气味与热量,甚至是我的无端的情绪。
在山路上行走的时候,看到了一小段蓝色、干枯的蛇皮,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想起了去年的十一月。在各种琐事中焦头烂额的我向小何抱怨,感觉自己的灵魂在迅速腐坏。小何提到一个很美妙的计划,关于在旅行中将破碎的灵魂拼凑完整。记得伏地魔好像就是将自己的部分灵魂藏在各种魂器中,不断恢复力量。那一小段蛇皮大概也是我的“魂器”吧,我把一部分的自己留在那里,与大地共同呼吸。
说完山,再来说一张照片。在三下乡即将结束的时候,一个孩子塞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谢谢我给她拍照片。我就想着一定要加她的QQ,把那张照片传给她,但当我打开相机,寻找那张照片时才发现,在照片里,相机对准的其实是另一个孩子。而这个女孩在被虚化的背景里,模糊而又热烈地笑着,很低很低地比着剪刀手。那个时刻,我第一次对拍照记录感到无力,我是记录者,但拍一漏万,在打捞上一些极其微小的部分瞬间的同时,也失去了无数沉默又喧闹的时刻。我没有传那张照片,我希望她相信相机对准的是她,我记录的就是她。像是急于补偿孩子们似的,我希望所有的孩子都觉得,这台他们一直好奇并且喜欢的单反相机,曾经对准并且记录过他们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无比珍贵,值得被记录。送走孩子们的那天傍晚,有几个女孩来到我们办公室,想要和我们一一拥抱,我一直不太习惯这种很外放的情感表达,就在想,为什么会来拥抱我们呢?后来臆想出了一个颇为自满的可能:大概是她们需要拥抱,并且确信我们是能够给拥抱的人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深深地抱住她们,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些什么呢。雷子说我的教学热情第一天上午就消耗完了,余下的都是战损状态。确实,第一天上午过去,我的嗓子就无可救药地沙哑了,我过去以为自己是喜欢孩子的,那天才意识到大概喜欢的都是想象力的宠物,真的孩子对我来说有些太吵了。我常下意识地想躲开一些,但他们还是一次次向我冲来,让我扮演母鸡保护他们,想要摆弄我的单反,或是让我给他们拍照。在孩子们的“强攻”之下,我缴械投降,也极其难得地能够再一次在场地上大叫着张开双臂奔跑,看到在孩子们的高度上所拍摄的世界。我必须承认,我所能带给孩子们的,远比他们带给我的少。
写到这里,困意渐渐来临,就此打住。我想今晚,我会拥有一个无梦的幸福睡眠。就以此,献给我的三下乡吧。
【2022/8/22】
在我看纪录片《人生七年》的时候,总是按耐不住好奇,急切地想要窥探到每一个孩子的人生历程。在三下乡返程的大巴上,我想起留给孩子们的电话抑或微信、QQ号,他们会和我们保持联络吗?我能看到他们的人生七年吗?到今天,只能说,联系是基本断了。三下乡刚结束的前几天,还会有孩子探头探脑地来问:“老师,你吃饭了吗?”哈哈哈,大概后来也都渐渐找到了自己新的乐趣,也就与我都在时间里分离了。我心里会永远留下这么一块地方,给这群孩子,一块永远阳光灿烂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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