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罢《哲学起步》一书是在一个寂静的傍晚,我走向一条乡野小径,试图效仿卢梭在孤独的散步中遐想。所思考的,还是那几个数千年来不断叩问着人们内心的问题:我从哪里来?我是谁?要到哪里去?回想书中将这三个疑问以哲学的术语表达为:人的本质问题、自我意识的本质问题与自由的本质问题。忽然感到自己置身于永无止境的历史长路,我站在这头,回过身来就能望见千百年来人类对所谓“本质”的执着探寻,在每一种试图接近本质的猜想与解释中,诞生了智慧、道德、艺术、美……这探寻跨越千年,至今从未停止。《哲学起步》带我穿越了人类漫长岁月的发展历程,来到了名为当下的新起点,与我一起推开了哲学的门。门后的路形状未知,它需要我、我们用自己的脚步去定型与丈量。抬起步子向前迈时,我开始了对此书授与我的观点的反思。
在人的本质问题中,亚里士多德提出人是语言的动物,并以此为政治的基础,而就在相近时期的中国,荀子却言“明分使群”,认为政治在先,语言为政治服务。回归到历史的视角,这两种截然相反的观点正是由古希腊城邦民主制与中国古代封建制度这两个不同的社会文化土壤所孕育的。前者商业更为发达的环境促进了人们平等自由的交流,也在交流中共建了群体,而后者则在农耕环境中体悟出了四时天地的无言,只有在政治的力量下,语言才有其“命名”的权威。因此哲学扎根于每个时代中,是各种时代的因素所催生的不同的思考与观念。
随着科技的发展与研究的深入,人类不断更新着对于人类本质的看法。作者在第一章中提出了一个相当具有创新性的想法,即“人是制造、使用和携带工具的动物。”相较于“人是制造、使用工具的动物”,“携带”言明了人类已经把一些自己所制造的工具看作自身的“一部分肢体”,作为与自然界交互的“中介”,说明人类已经具有判断工具价值,将间接性的目标纳入直接性的行为中来的能力了。这一说法鲜明地展现了人类超乎其他物种的智慧。然而,正如古道尔发现黑猩猩利用树枝这一简单工具去掏白蚁窝,我觉得“携带”一词不只是物质层面的将一样工具带在身边。当黑猩猩具备了用无叶子的树枝可以掏白蚁窝获得食物的认识时,它其实已经具备了某种工具思维,这种思维不是像树枝一样可以直接丢弃的,也没有研究证明其使用一次工具后就将这种方法抛之脑后,因此我可以假设这种工具思维使它与自然界产生了一种具有更长远意义的连结,遇到下一个白蚁窝,它依然可以根据过往的认识去制造简易的工具。这也是一种获食工具意识的“携带”。同时,根据现有的科学调查,上埃克塞特大学乔利恩·托斯坎科(Jolyon Troscianko)博士和圣安德鲁斯大学克里斯汀·鲁兹(Christian Rutz)博士在《英国皇家生物学快报》上发表研究报告指出:生活在南太平洋的新喀里多尼亚岛的乌鸦会用喙将小树枝前段掰弯成钩状,再利用这种钩棒工具去树洞中掏取食物。在微型摄像头的记录下,乌鸦非常担忧失去钩棒工具,会想尽一切办法去保护钩棒,如将其暂时储存在一处隐秘的树洞之中,并会取回钩棒进行再利用。我认为这已经是携带工具的一种低级体现,乌鸦对钩棒工具的价值有了一定的认识,它会以转移等方式尽可能地保护钩棒为自己的下一次觅食服务,因此我很难不认为乌鸦已经把钩棒视作自己“延长的肢体的一部分”,从而与自然界产生交互。无独有偶,英国埃克塞特大学进化生态学家汤姆·特雷金扎(TomTregenza)教授与其研究团队发现,章鱼会将海中的椰子壳叠起来搬回住所,将其摆为扇贝的形状,遇到危险时藏身。这其实也是章鱼在形成对椰子壳这一工具能藏身的认识后,通过携带,储存的方式为自己提供一个临时蔽身所的体现。虽然这与人类所能做到的“将石锤携带在身边进行长途迁移”有较大的差别,但是,作为一种低级的制造、使用、携带工具的动物的行径,这已经对作者所提出的“人是制造、使用、携带工具的动物”这一本质定义形成了巨大的挑战。其定义的人与动物的边界在真实的科学研究面前趋向模糊。因此我认为这二者之间还需要更清晰的划分。作者从“携带工具”出发,将人的直立行走与人性结构作了层层推进的逻辑分析,形成了其较为系统的人的本质观。这种严密的逻辑推理方法非常值得学习,但我认为其正确性还需要进一步的科学研究去认证,此书为我打开了智慧的门,而我们仍走在追问本质的路上。
思路随着脚步继续向前,田野间的一汪水潭倒映出了我行走的模样。我忽然想起古希腊神话里的美少年纳克索斯化作水仙临水自照,人类在历史的漫漫长途中一次次站在生命的河畔审视着自己,问着自我的“倒影”:“我是谁?”在自我意识的本质这个同样深刻的问题前,哲学家们在对外在世界的审视中不断反思着自己,用一生的思索与实践试图圆满德尔斐神庙上镌刻的那句“认识你自己”。此书将人置于原始时代,与自然交互的最初,由携带工具所可能形成的符号思维与命题语言模式出发,在对象意识与自我意识的辩证统一中分析了人类发展史中自我意识的演变。就好像书中所言,因为自我意识是带有“自欺”性的,我们很难做到真正将自我从现实世界中剥离,但我想,人类一直在追求自我的终极自由之途上,即使找到自我意识的本质很难,我们也在对自我的审美认知、反思、忏悔、怀疑中以真诚的姿态面向内心,面向现实世界,以此推动人性的发展与历史的前进。追问“我是谁?”已经不一定需要什么准确的答案了,追问本身,因疑惑而不断展开的自我修养与生成本身就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一阵风从无穷无尽的原野中向我吹来,像是人类解放双手后尽情奔跑在大地上所感受到的:自由。现实世界的自由似乎总受制于未来的考虑与社会的约束,而一部分人在脱离物质生产的劳动分化中开始从事精神生产,在对超越真、善、美的执着追求中,构筑了人类精神文明的大厦,自由的真正本质也缓缓向人们敞开了大门。自由作为一种人类在精神上所追求的至高目标,它需要人类在不断的实践中去接近那个自律的目的王国。在我看来,自由不是高高在上的一个不可到达的目标,它也是哲学中我们开启的门与踏出的路。人类不断以革命、改革推翻着抑制自由的力量,向着自我解放进军,自由是人类亘古不变的选择,也是实践中我们可以具体感知到的一种纯粹的幸福与满足。一切哲学都应立足于人类自身,而后生长出信仰与自由。
在哲学的漫漫长途中,我们携带着那三个问题叩响了人类发展史的大门,在智慧的积累与不懈的摸索中不断前行,跨越沉沦向着解放全人类的彼岸进军,“我”的本身就是军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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