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工被公认为是十大最危险的职业之一,2004年4月28日,陕西铜川陈家山矿难166人全部死亡,10月20日,河南大平矿难148人丧生另外还有江西运城、河北沙河等等一系列矿难事故。有数据显示,2003年中国煤矿产出量占全球产量的35%,事故的死亡人数则将近占了80%。与之相对的,我国采煤的效率是南非的8.1%,美国的2.2%,而百万吨煤矿的死亡率则是南非的30倍。
本书是由21个小短篇构成,一篇篇不算太长的文章,讲述的是50多个人最真实的一生。
书里,写了很多,但大部分的篇章以及其中的人都与采矿相关,这本书名字叫做微尘,微尘跟采矿又有什么关系,我想,难道是因为灰尘太多?为什么呢?
带着这个问题,我开始试着去找答案。
前面矿产重要性与中国矿业时间背景亚楠有提到过,这里我就不再多说,而陈年喜开始采矿的时间,可以说是整个采矿时间的末期了,这个时间他的个人时间跨度。
陈年喜,1970年生,1999年开始在秦岭南坡的灵宝金矿工作,2015年春天,在西交大一附院做了手术,也因颈椎病恶化,不得不离开矿山。
从南疆到北疆,青海到内蒙古,太行山到长白山,从江西九江到广东韶关,十六年的矿工生涯,也许我们可以从跟着他的足迹去稍微窥探到近代矿工群体所走过的路。
在阅读期间,为了能够更加深入的了解他们,我看了关于采矿有关的纪录片95胡杰《远山》19蒋能杰《矿民、马夫、尘肺病》。
两部纪录片,虽然相隔15年,但是里面人物的命运,却都似乎走向了相同的结局。
李万福25岁,一身灰尘脖子上背着竹篓从漆黑的煤洞中爬出,不说年龄,你根本认不出这是一个只有25岁的年轻人。张长贵26岁,为了孩子念书,修房子,娶媳妇,背一筐煤六七十斤的煤半个小时。
由于技术设备以及环境等多方面的原因,在矿洞里面作业的人,每天除了面对各种硫化物气体、对人体有害的微量金属,每天,他们可以说都是在刀剑上舔血。各种矿难意外,发生几乎是家常便饭。哪怕是最后侥幸活下来的人,也是一身的病,尘肺病、颈椎病、气管炎。而各种治疗又需要高昂的费用,他们很大一部分的人甚至没有医保,最后活下来的人,前面拿命赚钱,后面,拿钱续命。
印象深刻的是《矿民、马夫、尘肺病》的中,矿洞里的烟尘弥漫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手电照着他们往前走的路,住的地方是破烂不堪仅用一片尼龙蓝片隔开的石堆瓦房,炸矿洞的炸药是毒性很大假炸药,炸开,很大的烟雾,人体一旦吸入必定中毒。
而在这本书中,在作者用细腻的笔触把矿工群体的生活生动的扩展开来,把一些人的揉进时间洪流,为我们讲述了他们的故事。
周大明一生冶炼从事开矿爆破,最终长期的浸化冶炼提金,氰化物与汞毒性入侵,即使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是倒在了08年十月;
爆破手阿全,在矿洞里被一根钎杆穿透左肋骨,失去了笔直的腰;
有一年县里修水坝,李家塬林家三兄弟,为了拉送石料更多的石料,在下坡时,没有拉住车子,与车子一起冲进了水库,都变成了“水鬼”;
99年一起共事过的表弟余海掉了两颗门牙只剩一只耳朵,逃过了当年的矿难,却在几年后查处矽肺病逝世。十几年的矿山作业生涯,当年同他一起打工的好几个伙伴都提前走了。他挣扎着多活了好多年。这个病,说不清找谁讨说法,因为日积月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落下的。
作者有一种神奇的能力,让你读着读者,突然悲从中来,眼眶含泪。
他说,山河如画,人生艰辛,满目都是挤挤撞撞的人群。每个人都在被生活押解,步履匆匆,而最后到底去往哪里?没有一个人知道。这是这个遍地流金的时代里的普遍图景。
他说,我不是一个容易沮丧的人,矿山爆破十六年,见惯了血腥,目睹了多少生死。前一刻还在一起说说笑笑,后一刻就被垮塌的巨石砸得稀烂;夜里还在一块儿打麻将的人,早晨只剩下空空的被褥。我见过的不幸太多了,从来没有沮丧过。
他说,我突然发现,所谓的坚强,不过是真正的不幸没有降临在自己头上。
……
其中,有一个场景让我记忆犹新。
是在秦岭华阴,作者与一些人在晚上去背矿,结果当晚有人死在了矿洞里,当时领头的说:“埋了吧。所有矿石卖的钱,都给他老婆带回去。”于是他们分头去选风水好点儿的地方,有人找锹挖坑,有几个去山下买白布和芦席,有人去处理矿石。只有作者的朋友浩子没有动。
他守着死去的人,一语不发。之后突然,他唱了起来。他唱得天崩地裂,山岳倾倒。
唱的是什么呢有懂得的人说,那是老腔。那么寒冷的天气,那么的悲痛,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唱与眼下情景无关的老腔,他唱了一曲又一曲《出五关》《战马超》《定军山》……
直到嗓子沙哑,像喉管撕破了,再也发不出声。而领头的人静静的看着他唱,抽着烟,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读到这里,不知是从哪里冒出的无力感,从发丝,从四肢,从血液的每一个细胞里,细细麻麻,涌向心头,于是,脑袋里只是反复的出现作者在序言里说的一句话:世界是什么样子?生活是什么样子?我的感觉里,除了绵长、无处不在的风,其余都是尘埃,我们在其中奔突,努力站稳,但更多的时候是东倒西歪,身不由己。
是的,身不由己,身不由己。
也如作者在文中所言,我又突然想,眼前的华山,黄土上的人生,不就是一曲苍凉峥嵘的老腔吗?沧海桑田、云翻雨覆,有什么力量能将之消弭?
祖国,山川辽阔,他走了那么地方,看到了夏天河西林场满山红白的杜鹃花,秦林河南黑山矿区的秋,日升日落,雾断云续,群峰苍茫如幕。五峰山上的松林与大雪,华山西峰四周群山起伏,云霞浩荡,周野屏开,黄渭曲流。苍山如怒,天地无涯……
与所有这些壮阔的景色对应的,却是一个个渺小的生命。
除开矿工群体,作者在书中还穿插了一些其他的人物,他的父母以及那些跟他差不多,用文字来试图描述这个世界的人。
其中作者的妻弟从一开始的工厂冰箱组装组长,后来盘下小厂小有收获,然后再进工业园区把厂办大,以为会把生意做的更好,但是,随后,制造加工业的竞争更加激烈,小微企业只能在时代风雨的夹缝中无能为力,各种原因,四十岁,他收获的,是一堆钢铁和设备,还收无法回收回的欠款。
南地十年,觥筹交错之间,他看到了鲜衣怒马的人们背后的另一种人生。一个花了三千元最后一分钱没谈回的男人,对着客人走后的一桌狼藉,突然号啕大哭。
一个命运失败太久的人,仿佛任何一个细小的失望都会成为压上命运的又一根稻草。
而他们的人生,如同一张拼图,一片一片,为我们呈现出一个群体、一个时代。
在作者的描述里我看到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他们有勤劳朴实,敢于去面对困难并战胜他们,也会去憧憬去、追求幸福;只是,一个人,哪怕是一群人,在时代洪流面前,力量是多么的微弱无力。蚍蜉从来无法撼动巨树。
其实到这里,我觉得可以给全文定一个色调。
秋天。
灰败、干燥、枯涩、悲寂的秋,是全文底色,但同时却也壮阔而不屈,因为心怀希望,所以也必然能在严冬过后再见春来。
我们的、他们的人生,在时代的洪流中浮浮沉沉,为时代所兴,为时代所沉。
如同作者在文中所言:读懂上一代人残缺又丰富的人生,才是下一代人最基础的课程。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运,一代人有一代人承接命运的方式,或许他会用自己的力量给这个无限世界一个不一样的解答。
是的,说到这里,我们也许对一开始的问题有了答案。
微尘,你说,微尘。
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时代里的一粒尘埃。落在时代的洪流面前,只是稍微跳动,转瞬即逝。
作为个人,在时代、命运这些宏大的命题里,太过于渺小,能做什么呢?是否做什么都如同莫比乌斯闭环,永远无力,也永远都在循环?
陈年喜,是全书的旁观者,也是当事人,更是实践的人,还是一次次从死神手中逃离开来,来告诉我们世界参差与真实的人。
书中的人沉默,倔强,明明已经被时代和命运折腾的气若游丝,但连个眼皮都不肯眨一下,不屈,不服,依旧怀有希望。
生活,有太多的东西无法细说,也不能让你细说。
陈年喜说:这是一本生命的书,也是死亡的书,归根到底,是一本生活的书。世界永远存在A面与B面,尘埃飘荡,有时落在这面,有时落在那面。
是的,生活并不总是如意,你永远不能预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我们自己能做的,就是在有限的生命里,去努力站稳,去在遇到困难的时候,发现硬币的另一面,以乐观的心态去面对,这是人生底色,也是生活的态度。
通篇读下来,实在太难受了,我想用陈年喜作词的卡农幻想来中和温暖一下。
最后,也以文中作者写给父亲的诗句结尾:
读懂上一代人残缺又丰富的人生,才是下一代人最基础的课程。
白发如雪纷落,掩盖了此后我所有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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