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是最能勾起我们回忆的一个元素,每个人都有一些最喜欢的味道,是香甜可口的草莓味,是雨后天晴的泥土味,是街头小巷的烧烤味。父亲身上的味道,复杂凌乱,有烟味,有酒味,也有尘土味。在我心里父亲有很多种味道,我能想起来的味道可能就是烟草味,消毒水味和香火味。
父亲是烟草味
他好像有许多烦恼,每天烟不离手,呆呆望着地板,猛地吸一口轻轻吐出云雾,仿佛是山里的仙人一样。家住在农村,时常在农忙时节要下地干活,看着他肩上扛着一袋肥料,整个身子弯下去,头偏向一隅,整个肥料在肩膀上稳如泰山不动摇。他慢慢走过田边的田埂,一步一步,整个人始终保持佝偻状态,脚上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不听使唤,但肩上的肥料却没有任何晃动。种地要弯腰,我感觉辛苦不已,做了一会就跑到树荫下睡死了大觉,不一会我的头被他抬起来,给我放了一件衣服做枕头,此时他靠在我身边。原本睡得不安的我不知怎的,闻到了父亲身上那泛泛悠悠的烟草味,使我睡得安逸许多。父亲每次都是抽着便宜的烟草,手指早已被烟草染黄,那一双手,又黄又黑,我时常嫌弃,沟壑遍布的手掌,指甲中还有泥土的残留,只要一闻,我便知道那是父亲手上的烟草味。父亲衣服,手掌,甚至头发都是充满着烟草的味道,仿佛是个被烟草侵染过的人,所以啊,在我眼中,父亲是一个烟草味的人。
父亲是消毒水味
2021年那个9月,我第一次看到他瘦的不成人样,医生说没有几个月便要办理后事了。我不敢相信,曾经那个高大健硕的父亲怎么变得瘦骨嶙峋,那双曾经苍劲有力的双手变得虚弱咯手。我轻轻握着,只剩下骨头了,父亲手指开始泛白,原本那双撑起家庭的手如今也没了烟味,我第一讨厌父亲的手干净整洁。一整个月,我都趴在他床边给他讲大学里的趣事,护士每天都要给父亲换药,消毒水味弥漫在我和父亲之间。在刺鼻的消毒水味味道中,父亲突然将一个饱满鲜艳的草莓放到我的手上,“上个月不是想吃草莓嘛,我托护士给你找来的。”那一抹红色显得格格不入,我轻轻握住那一双瘦骨嶙峋的手,悄悄藏起来那颗草莓,仿佛只有那样才能一直把他抓住,这样就不会离开我了。我与父亲在医院时而聊天,时而一起看书,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常常让我心生痛楚,我不忍父亲受苦,更不忍父亲就比离开我,我们父女俩在医院的时光,竟是这么多年来最长的独处时光,只是那时的父亲已经变成了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父亲是香火味
他还是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盒子,我跪在灵堂面前,看着他的照片,闻着空气中飘散的香火味,止不住的眼泪在香火面前落下。他明明那么高大威猛,怎么就两个月就变成了小小的盒子了呢,他怎么忍心离开了我,让我闻着浓烈的香火味道想着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仿佛有个巨大的陨石落在我的心房,压的我喘不过气。我企图吹走那些香火的味道,好像是那些香火的气味让我变得如此不安与痛苦,我只想找回那个充满烟草味的父亲。
父亲是各种味道
父亲离开我已经一年了,这一年他好像不知道我很想他,竟然一次也没出现在我的梦里。我看日落闻到清晨青草的香味,那是父亲的味道;我看日落,傍晚海滩咸咸的海风气息,那是父亲的味道;春天百花盛开的芬芳,那是父亲的味道;夏天草木茂盛的清香,那是父亲的味道;秋天硕果累累的橘香,那是父亲的味道;冬天寒风凛冽的冷气,那也是父亲的味道。
我好像太过于健忘,忘记了原本属于父亲那种特殊的味道,无论我走到哪,闻到的任何味道都好像是父亲的味道,或许是我太冷漠了,竟然把父亲的味道都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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