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即将落幕的展览的入口处,有六个金字箴言,“文化存则国家生”。
字字珠玑,令人心潮澎湃。
今晨身体不适,清醒后躺尸三小时,不断进行是否赴展的身心斗争,爬起来,仰天卧倒,最终还是因为跨不过这个共情的坎挣扎起来。
共情什么?
阿富汗动乱不安长达数十年,为保全文化血脉,只得让文物游历他乡,“赖”在大国辗转不回。这个事实让我产生的共情,用当时的想法概述就是,“人家远道而来,我这个大兄弟当然要前去捧场。”
况且我又想起——今天刚传来的796件中国古文物将从意大利返还的消息。两批文物,不同的命运,两个国家,不同的兴衰,冥冥中自形成鲜明的对比。
入馆后,认认真真地阅读每个字,心境更加严肃,直到近距离观赏雕刻时,心中蓦地掀起慨叹之潮。每一条纹路,每一个造型,都看得清清楚楚,这样的巧夺天工,璀璨夺目,真是几千年前的造物?是我观看乌鲁克女神像时第一印象中感受到的粗犷纯朴?然而自嘲愚钝,乌鲁克文明是何人留下的记忆了。
定睛久了却恍惚,隐约见到一双匠人之手从雕像上掠过,飘飘如影,沉稳宽和,诉说着对神的虔诚和未来的祈祷,滑过雕像垂了下去。我抬眼,手的主人高鼻深目,望着雕像沉思,微微一笑,转身渐远,即时飘渺无存,或者说在成像与成息间摇摆。时空缓存的遗像就这样离去,让我想起《普罗米修斯》里那些幻影带着无限生命力穿过人类后倒地的景象。与其说这是幻觉,更像是精神穿越,我目睹一个从未注意到我的灵魂的出现和离去。
我惆怅地站直,一切的感受,文物代诉的千言万语,悄然化作沉默,每克制一次兴奋激叹,心中就多落下一份凝重。
四点半,传来机器女的闭馆提醒,我来不及细细品完,急得要哭了,恨不得多一个分身。
直到终于看完的那一刻才停下驱赶的脚步,缓缓转身,趁着人群渐远、嚣声褪去,站在馆角悄悄一鞠躬,然后恋恋不舍向出口走去。一刹那再次停步偏头,眼角一扫,余光回望,好像静谧的空气里,一张洒满灰尘的,不可阻挡的自然编织的幕帘无声地降下来,隔绝了身前身后,一切都再也回不来,那些精美的文物傲然地在黑暗中停留下来。我心中迸发出追问:“到底是我们遗忘了历史,还是历史抛弃了我们?”
“历史抛弃了我们?”至少在所有的辉煌精美都安然不动,寂寂不语,只有我转头黯然的时候,是这样的澎湃感受。这是一个震撼的事实,或现身,或尘封,却绝不消失。
出馆后在心里希望阿富汗和平,让这批国宝安然回归,阿富汗人民乃至整个中东,最终顺应那句“文化存则国家生”,那旺盛的自然生命力,对劳动的热爱,对自然的虔诚,绵延不衰,能够使这片土地上的人振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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