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见过你,在寥寥数笔的史书里,也在真假难辨的梦里”
十年前她仗剑走马,远赴他方,她曾见过烽火狼烟,弓满弦张,朔风击鼓,雨落鳞甲。
十年光阴里,总有一些画面反复出现在她的梦里,明明是美好而又欢乐的,梦醒之后,她却总觉得怅然若失。
明月临西窗,梦里的场景似幻非幻,难分虚实,仿佛在遥远的过去,她真的曾与谁相望,梦醒徘徊间,她竟然开始思量故人。
我们常常有这样的经历,在某一段时间内,生命中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人。正如如今她再回忆起那段时间,只记得那时她的眼里是有光的,那些光照亮了那人在她心里独一无二的位置。
然后突然在某一个瞬间,甚至都不需要任何理由,我们,他们都踏上了两条完全不同的道路。余生再也没有交集。
离开点仓山那年,她正值桃李。原本年迈的师父不忍看到两个得意弟子由爱反目,一气之下,重症不知,不久便身亡。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原因和师兄决裂,只记得她走的那天,湘楚大雪连下了三日,点仓山变成了茫茫雪山,几个要好的师弟师妹一路追她到山脚下,她明明知道她最舍不得的那个人也在远处的山腰默默地看着她,但她依旧走的毅然决然,不曾回过一次头——正如他们每次玩闹赌气时她说出的话:
“你再欺负我我就走啦,头也不回地走啦。”
这下她真的头也不回了,因为她知道,即使回了头,他们也回不到过去了。
下山后她就使出了点仓山七绝宫的看家本领——移魂大法,抹去了之前关于那个人的所有让她痛苦的记忆,还留下一些美好的,偶尔还会出现在她似真似幻的梦里。
忆童年时竹马青梅,两小无猜最难将息。
十年沙场,谈兵玉帐。她终于看惯了生死,也看惯了离别;她也早知道人世间就是聚散无常。
“我走遍了大江南北,却怎么也走不出自己的心。”
一人一剑,这一路迢迢万里,翻山越岭。
少年子弟江湖老,红粉佳人两鬓斑。
曾经熟悉的师门,如今只留下街头巷尾别人口中的只言片语。
老宫主死后,大弟子继承了宫主之位,一切按部就班,这位大弟子能力很强,将师门发扬光大。后来经历乱世,王朝更迭,江山易主。这门派也不知是继续隐居在山中,还是早已湮没在乱世……
那日她正在酒肆里痛饮,看到远处几个纨绔子弟江湖混混在调戏一个姑娘,满嘴污言秽语,夹杂着闲言八卦。
从不多管闲事,更不轻易开杀戒的她听到之后提起长剑向那群人刺去,剑伤不致命,小混混们骂骂咧咧地离开了。她去扶起那个姑娘,姑娘眼神里有几分惊慌,也有几分倔强。
真像十年前的她。
她露出了许久未见的温和的笑容:“快回家吧!别让家里人担心了。”
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挺身而出不是为了行侠仗义,是因为那几个纨绔子弟嘴里议论的,正是关于自己的师门,自己的师父,师兄,还有自己这个背叛师门出走的弟子。
是因为她恍惚间记起,很多很多年前自己和师兄不欢而散,最大的导火索也是门派内外的几句闲言碎语……
时光并去,余松涛莽莽苍苍。
再回到阔别十余年的故土,这里改朝换代,如今城门也变了模样。
斜晖落日,今时雁不见古城墙。
梦里不知身是远来客,她仿佛又回到了她从小快乐生长的山间田野,周围还是熟悉的人们。
昔日生机勃勃的点仓山,如今竟像一座荒山。
她像发了疯一样爬到山顶,只在荒草萋萋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印在一块冷冰冰地墓碑上。
经年相逢,她跪在坟边倾杯洒下一行酒,留证他曾经的热血激荡,以及他们共度过的那段年少轻狂的日子。
她在山上待了很久,很久,在那天的滂沱夜雨中泪雨也滂沱。
“我也知离别早写在相遇前章,窃来一晌是两生意外错航。”
她终于想明白了,曾经那种似爱非爱的情感,夹杂着两个人不成熟,到头来,各自都变成了对方最遗憾最亏欠的人。
这世间,太少的相濡以沫,太多的相忘江湖。
红尘万里风云巨变赴苍龙,少年不识爱恨一生最心动。
她不怪那人当初冒昧凭着一种心动去招惹自己,也不怪那人将自己捧到天上却因为支撑不下去了选择收手,更不怪自己耿耿于怀这么多年直到现在才想通。
“你很成熟,眼里能看见山和海,我很单纯,眼里只能看见你”
她感谢经历,感谢所有的经历。
她感谢相遇,也感谢分别。
记忆中的那个人,依旧像星光闪烁,像海浪温柔。
纵然没有一生,但短短一程,已经让人此生难忘。因为相遇带给我们最好的礼物,其实就是相遇本身。
一些人,一些事,以为只是生命中一抹浮云,可以从此相忘于江湖,却在别离之际,发现那些过往,早已扎根在心底,拿不掉,抹不去。
眷恋的人,给不了你承诺,你终于明白,幸福是一件多么可遇不可求的事。 可为何仍要飞蛾扑火,执着一生?一念茫茫,此生茫茫。
茫茫天地玄黄,茫茫千军万马,茫茫人海孤鸿,茫茫梦境虚实。
“我也知此行,无非是梦过黄粱,后身他生,当局者当思当忘”
循迹重游,再抚去塞外飞霜。
碑铭之后,还记得你本来模样。
谨以此篇,记初恋。
2020年2月4日 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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