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我和父母之间发生了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因为想买的衣服价格比较贵,遭到父母反对,衣服没买成,还大吵了一架。然后,我一气之下搬到了一公里外哥哥嫂子租的房子里,开始了和父母近半个月的冷战。
我的父母出生在改革开放的前几年,那时候他们的家庭极度贫困,我的母亲也因此命途多舛,除了亲生父母,还有一个后妈,一对养父母。在贫苦的环境里长大的人,骨子里始终是害怕贫困的,所以他们身上一直保留着勤俭节约的习惯,几乎是烙在了骨头上,不论现在所处的环境是否富裕。父亲是一个好胜心很强的人,极有上进心,也正是因为他这种努力打拼的工作狂性格,自我记事起,我就从没觉得我的家境差。母亲呢,性格十分温和,相对父亲,甚至可以说是软弱,可能就是这样互补是性格,阴阳调和,所以两人的婚姻还算稳固。父亲读完初中就辍学了,母亲只读完了小学,在那个时候,那样落后的农村里,父亲母亲这样的文凭可能已经是很不错了,至少还能拼音,能认字,能说出较为标准的普通话,除了有点“n”“l”不分,或者是说着说着突然蹦出一个方言词汇。这样的文凭为他们走出落后的小山村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听母亲说,她和父亲是自由恋爱的,不过这在那个时候已经不算是什么新鲜事了。父亲为了和母亲在一起,就跟随她一起去到了她打工的城市,父亲跟着大伯学了裁缝,和母亲一起进厂踩缝纫机。父亲每天都会主动加班,他觉得他一定要比别人做的衣服多一点。后来,父亲成了厂里的“劳动标兵”,发明了很多实用的小技巧,大家都会来找他讨教;再后来,父亲又自学了服装设计,开始做设计师。一步一步在职场上打拼着,终于,父亲自己当上了小老板,凭着自己几十年的经验积累,对衣服的版型到每一脚针线,都了如指掌。父亲和母亲经常会说一些听起来很高级的术语,大概只有踩过缝纫机的人才能听得懂吧,反正我每次都会在那个瞬间觉得他们嘴里的词语有点高大上。父亲开始自己创业开服装厂的时候大概是36岁,我可能还在实验小学四年级二班。这一路走来,母亲在父亲的背后一直默默付出着,任劳任怨。虽然后来家里有了车,买了新房子,甚至后来又换了一部更贵的车,还给哥哥的婚车付了首付,母亲依然是那个母亲。暑假去她那里住着的时候,每天吃饭时她还是会说哪个菜贩子今天多送了几根葱,今天虾和白菜又贵了几块钱。每次买菜得到了一点小小的赠予恩惠母亲都会很高兴地在饭桌上和我们分享。父亲不太喜欢母亲分享的这种占了小便宜得到的快感,有时候甚至会对母亲分享的东西有所鄙夷,但是父亲自己从头到脚加起来可能也就百来块钱吧。
小时候,村子里好几个小伙伴,和我就隔个一两岁的,也有几个和哥哥差不多大的,大我们五六岁的,都是留守儿童,爷爷奶奶带着,有的甚至没有爷爷奶奶。那时候,年轻人出门打工是社会环境所造成的一个大的潮流吧,挨家挨户都是这样,只有老人和孩子留在家里。我虽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并不是在父母身边长大,但是我从小就特别粘我的父母,每次要分离我就会哭得稀里哗啦,有一次甚至拿着压岁钱偷偷跑到县里的长途汽车站买票,想去找他们,当然结果是没买到票,那时我还是个小学生。网上说,爷爷奶奶带大的孩子总会是班里最默默无闻的,最老实的那几个孩子。有时候我觉得我挺符合的这种说法,有时候我又表现得很活跃,很合群。可能从那时起我就开始意识到我要跳脱出这个被限定的圈子了吧。小学二年级时,父亲找关系把我转到了县城里的实验小学,那是县城里最好的小学。当时母亲在学校旁边开了一个文具店,方便照顾我,也图点生计。那时我还是很小的一个人儿,一次因为口音不同而被周围的男同学嘲笑是外星人,内心受到了极大的委屈,当天就上演了一出逃学的戏码,也是因为那一次的嘲笑,给我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直至今日还难以抹去。而我的父母从来没了解过我的心理状况,当然学习上也几乎没过问过,我从小在学习上的问题都是自己处理,哪一科没学好自己拿钱去补习班补课。母亲陪读了一个学期,店就开不下去了,于是我又成为了留守儿童,爷爷奶奶后来一直把我照顾到了高中毕业。到后来长大了,越发的渴望父爱母爱,因为觉得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当我十八岁成人后我的这种欲望就会消失了。是的,似乎在高考后的某一天,这种曾经的极度渴望不见了。高三寒假,那天大概是正月初八,父亲和母亲要返回公司开始工作了,他们作为“最高管理”阶层的人,得比员工早去大半个月。那天我还是没忍住留下了不舍的泪水,大概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对极少得到的父爱母爱最后的留恋吧。奔涌而出的热泪换来了母亲在家多逗留几天的巨大奖励,这说起来可能会被同龄人嘲笑几番。大概是这样看似普通而又有点特殊的成长经历,让我变得心思细腻而敏感,外向而又内向。
上了大学后,我似乎与父母的距离进了很多,坐飞机去那只要一个半小时,相比小时候十一个小时的车程,甚至让我感觉不到距离,只是两局王者的时间罢了。母亲把我拉进了她平时喊父亲吃饭的微信群,里面还有哥哥嫂子。后来这成了我们的家庭群,识字的爷爷也被拉进了群里。我感受到了与父母前所未有的近距离,原来他们也会用表情包,还是很搞笑的那种。于是很长一段时间我再也没嫉妒朋友们在QQ空间晒自己前卫的父母,甚至自己也发了说说显摆我的前卫父母。暑假时,我在父母那里住着,每天聚在一起大概只有午饭和晚饭那可怜的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所以这避免不了父亲要在每一顿饭上给我和哥哥说教,没准这是中年男人的通病,朋友中多有对“吃饭时的父亲”的抱怨。父亲的学历没有我高,有时说的一些东西我很容易就能辨明黑白,但是如若反驳,父亲们几乎都会把“明学”展现的淋漓精致吧。这种想反驳的心理自打我初中时就有了,所以后来每年暑假都会和父亲吵几次架,两个脾气接近的人相遇,只会是“同极相斥”。小时候觉得父母就是绝对的权威,说什么都信,还很崇拜他们,后来慢慢长大,有了自己的思想和认知,有段时间甚至会对父母所说的话感到很鄙夷,这可能是一种思想上的叛逆吧。一次和父亲吵架时,父亲说我总觉得自己很清高。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或者说反驳,我确实学的文化知识比他们多点,但是社会知识远不及他们,我无法理解父亲对清高的定义,但是这让我觉得我和他们之间有着一道确确实实存在的鸿沟,它永远无法逾越,不管是一公里还是一个半小时,又或者我坐在副驾驶,亦或是面对面。我们之间始终有着一段遥远而无法用任何现有单位来等衡量的距离,一段会随着时间和心而改变的距离。这就是我们与父母之间的距离。
十八岁,意味着我们成人了,许多事情要开始学着自己去面对。曾经对于与父母之间的距离,总是感觉忽远忽近,但是随着自己慢慢经历世间百态,逐渐成熟,这个无法衡量的距离却不再那么飘忽不定了,慢慢看得出这个距离在一个开区间里逐渐缩小。我们与父母的距离,应该会在某一天停止变化吧,当父母成为我们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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