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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春,春分之日

来源:西南科技大学 作者:周宇

顾春趴在寝室桌子上,像一只耷拉着脑袋的狗。

“镜子里的世界和现实是相反的,那镜子里的你一定不会受到别人的欺负吧。” 她看着桌上镜子里的自己,用左手的食指一点一点描绘着镜中自己的轮廓,圆润的脸上冒着几颗红肿的痘痘,稀疏的眉毛,东倒西歪。

“这一开学,又要每天早起去上课,又要见到她们了……”

她抚摸着镜子中的自己,自言自语:“又要到春分了,可是我好像什么变化都没有……这昼夜都平分了,要是把我也分成两个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不再被洪月她们欺负了。” 厚重的黑框眼镜下,是一双心事重重的眼睛。

她瞥了一眼旁边的手机,“哎哟,我的天要迟到了。”顾春在桌上一小盒发夹里选出了最特别的那个,站到阳台的镜子前用手将左边头发撩起,把发夹别上去,露出更为好看的左脸。

顾春是一个偏爱左边的女孩,左手吃饭、左手写字。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讲,她就是一个左撇子,但是也因此,她从幼儿园开始就受到同学的嘲笑。

“我妈妈说,左撇子都不是正常人,我才不和你玩。”一个小男孩吸溜着鼻涕对她说道。顾春想到这摇了摇脑袋,“别想了。”她对镜子里的自己说道。

她又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整理了一下衣服,拿起书包赶去上课。

或许,是春天到来的缘故,顾春格外的困,眼皮一点点垂下,垂下。

“后排的同学半夜是偷牛去了吗?那么困。”顾春听到这话,一个激灵,立马坐直抬起头来,只见班上同学的眼睛齐刷刷的看向了自己。她把背挺得比直,以为这样别人就不会发现,那个上课睡觉的人是她。

“叮铃铃铃……”

下课了。一大波学生如潮水般涌来,而顾春就是被潮水卷走的一颗小石子,她飘荡着,一重又一重的浪花向她砸过来。终于,顾春在这人潮的拥挤下差点窒息之时,潮水到岸了。她走进了食堂,拿着饭碗坐到了一个角落里。

顾春刚坐下,一只手拿着一个饭盘出现在了她的眼前。那只手一翻,饭盘里的剩饭剩菜都倒进了她还没吃几口的饭菜里。

随后她被拉到了厕所,几个女孩围着她,“手脚不干净的东西,说,你还偷拿了我什么东西。”

顾春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趾高气昂的女孩,她想起了五岁时的自己。

那个时候,顾春还在上幼儿园。瘦弱的她站在教室后面,对面同样站着一个趾高气昂的女孩。“不和顾春一起玩的都站出来。”那个女孩高声说到。慢慢地,顾春对面的人越来越多。顾春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呆呆地站在那,一动不动。

“我妈妈说,左撇子都不是正常人,我才不和你玩。”一个小男孩吸溜着鼻涕对她说道。

“不要脸!”

顾春犹如一只提线木偶般瘫坐在厕所的地上。发夹被拿走了,那个很好看却又很贵、从室友那里“偷”的发夹。

顾春站在寝室阳台上的镜子前,用左手摸着自己被打肿的脸,在漆黑的阳台上,仅靠着微弱的灯光,顾春仍能看到脸上五根手指印根根分明。“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承受这么多的苦难呢?为什么就不能有另一个我,这样我就不用再承受这一切。”

“顾春,你电话怎么打不通呀,你家里好像出事了,辅导员叫你明天一早就回家呢。”

许玉走了进来,“呀,你的脸……你又被洪月她们欺负了?”

许玉心疼的看着顾春,顾春咬了咬嘴唇说道:“没事。我知道了,明早我就回去。很晚了,你快回寝室休息吧。”

许玉轻轻地碰了下她左脸上红肿的地方,顾春嗖的一下跳开,“痛死了。”

“有什么要帮忙的就给我说。”说完,许玉就出去了。

顾春捧着红肿的左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要是你能代替我就好了。”

一阵寒风突然袭来,顾春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明天就是春分了,怎么还这么冷。”说着,她裹了裹身上的衣服,爬上了床。

天还蒙蒙亮,室友还在睡梦中,顾春便醒了,收拾好了东西,在出发前,还不忘在左边别上一个发夹。顾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左脸还依稀看得到一些红肿。

“镜子里的你能感受到我的痛苦吗?”

顾春自嘲似的笑了笑,“镜子里的世界与现实世界都是相反的,你又怎么会感受到痛苦呢?”

说完,顾春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阵寒风袭来,吹得墙上的爬山虎沙沙作响。都春分了,怎么这风吹到人脸上却似刀割一般呢。

“许玉,许玉,快走啦,要迟到啦!”

“你…..你不是回家了吗?”许玉吃惊地看着眼前的顾春,她还是在头发的一边别上了一个发夹。

“我打电话问了我妈了,她说没事儿。我就不回去了”

许玉看着眼前这个顾春,似乎与往常有什么不同。“你的脸……你昨天不是左脸被打了吗?怎么现在像是你的右脸被打了一样?”

“你睡蒙了吧,要不然就是你昨晚看错了。”

说完,顾春拉着许玉蹦蹦跳跳地走了。

顾春变了,彻彻底底地变了。她不再是一个左撇子,她变得和大家一样,她不再露出左边的脸。她把发夹别在右边,用化妆品掩盖脸上的痘痘,还学会了画眉。她终于和室友交好,和那些曾经欺负她的女孩们一起去排挤别的同学。

“许玉,看在我们曾经是朋友的份上就把你的那条手链还给洪月吧,喜欢也用不着偷呀。”顾春一脸玩味地看着面前愤怒的许玉。

“偷什么偷,这条手链是你顾春送给我的!”许玉既生气又难过,看着现在这个顾春,趾高气昂地站在她的眼前,她宁愿相信这是个假的顾春。

“顾春你忘了吗,当初就是洪月这群人把你的发夹给抢了,还偏说你的发夹是偷的。”

许玉狠狠地盯着顾春,她想把顾春骂醒,她觉得顾春一定是被这群人给灌了迷魂药。

“顾春,你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你为什么变成了你曾经最讨厌的人的样子!”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说着,顾春就要动手去抢那条手链。

“住手!”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许玉的耳边响起。一群人转头看向门外,声音的主人冲进来将许玉拉了出来。许玉难以置信的掐了掐自己的脸,看着这个把自己救出来的人,发夹别在左边,圆润的脸上冒着几颗痘痘,两条稀疏的眉毛野蛮生长。

“你是……顾春?”

两个顾春面面相觑,她们就像是在照镜子。

“啊!”顾春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早上7:00,3月21日春分。

“吓死了,还好是个梦。”

顾春收拾好书包,挑了一个发夹,站在阳台上的镜子前,撩起头发,别上发夹,露出了好看的……右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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