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多年以后,人们终会心平气和地谈论这届诺贝尔文学奖。但现在,关于美国唱作人鲍勃·迪伦的讨论仍在喧嚣中。全世界分作泾渭分明的两派:支持者认为评委会态度先锋,大胆突破,从1996年就被提名、陪跑20年的鲍勃·迪伦终于名至实归;反对者则认为将文学奖颁给歌手成了行为艺术,更像是评委们的一次集体“致青春”。
这不是诺奖第一次把文学奖颁给“非文学”人士。此前有英国哲学家伯特兰·罗素和英国首相温斯顿·丘吉尔,去年的得主阿列克谢耶维奇严格意义上是一位记者。而在全世界数不尽数的文学写作者中,无论做出怎样的选择,都无疑是另一种层面的“遗失”。漏网之鱼也好,遗珠之憾也罢,我们还可以列出另一份名单:列夫·托尔斯泰、易卜生、契诃夫、卡夫卡、乔伊斯、博尔赫斯、纳博科夫、卡尔维诺、普鲁斯特、伍尔夫,包括鲁迅、老舍,他们都是与诺贝尔文学奖“擦肩而过”但又无可争议的大师,依然在一代代写作者和阅读者心中闪耀着无法遮蔽的光芒。
奖项最大的价值不在于对过去的肯定,而是对未来的召唤。因为获奖,文学作品得以传播与二度传播,经典化和再经典化。连日来,鲍勃·迪伦迅速占领微信订阅号、朋友圈等社交媒体,他的作品和人生得以走近更多人的视野。因为在我们的时代,经典与大众,主流与非主流,纯文学与俗文学之间并没有一道无法翻阅的高墙,在表达人性的维度和阐释理想的媒介上,文学、音乐、绘画、舞蹈甚至影像,就像花园里一条又一条彼此交叉的小路,都能通往星辰大海。
与其说诺奖颁给了歌手和六十年代,我宁愿相信是颁给了诗意和一颗不老的心。因为,不老的诗意是一个时代的指针。
孔子说,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诗人总是一个时代最敏感的群体,他们拥有一颗不老的心,所以常常感时忧世,“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他们有“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自信力,也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人间大爱……如果说,节奏与韵律构成了诗的重力,那么这个世界就是诗意的重力。
鲍勃·迪伦有句颇为狂妄的歌词:“整个世界都是我的王座”。不妨理解为,任何人都无法脱离自己的时代,没有生活的诗一定是干瘪而了无生趣的。“人生不止有苟且,还应有诗和远方”,近几年火极一时的这句话,也是对诗、对诗意情怀的追求,希望这种诗意能为许多中国人编织了精神的地图,引导人们向往美好,走向明天。
5年前,一位焦虑的诗评家感慨:写诗的人还不如读诗的人多。因为,中国人活得太紧张、太匆忙了。匆忙的人写不出诗,匆忙的人读不下去诗。但现在,我们看到越来越多的诗意在回归日常。还记得“穿越大半个中国”的农妇余秀华,在电视晚会唱“从前慢”的歌手,以及,一夜间层出不穷的那些读诗公号吗?那一个个在枕边刷屏读诗的人,一个个在农田、在流水线上写诗的普通人,他们用诗意沉淀生活,用诗意去补充人生,那郁郁葱葱正在生长的不正是一颗颗不老的诗心吗?
喧嚣过后总会走向平静。对于经典,时代终会给出答案。新的一天到来,阿多尼斯家门口的记者消散了,村上春树重又穿上了跑鞋。(原题为《不老的诗意是一个时代的指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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