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少有人知,苏州菉葭巷谢氏走出过一位功勋卓著的微生物免疫学家。谢氏“一门三杰”在苏州传为佳话。谢家三子谢毓寿为我国地震学家、工程地震的奠基人,幼子谢毓元为我国著名有机化学家和药物化学家,第次子就是我国著名的微生物免疫学的创始人谢毓晋。
今天,就让我们先来讲一讲微生物免疫学家谢毓晋的故事。
谢毓晋的父亲谢镜第,1899年进京就读于京师大学堂,毕业后到晚清的邮传部工作,后北洋政府和国民党南京政府时期历任交通部路政司总务科长(主管文牍、机要)、路政司代司长等职,目睹官场的腐败和黑暗。由于他一身正气,两袖清风,为人正直,谢镜第壮志难酬,20世纪30年代即告老还乡。
1913年8月26日,谢毓晋在北京出生,并在北京读到了初中。1928年,因时局动荡,十五岁的谢毓晋随家人迁回苏州菉葭巷的老家,先后就读于东吴大学附中初中部和高中部。
谢毓晋自幼时便跟随父亲,受家庭氛围熏陶极深。他天资聪颖,聪慧过人,创新实践能力极强。十岁时,他亲自播种玉米,饶有兴趣地观察玉米穗产生花粉,授粉后“半腰”长出玉米来,自己摸索人工授粉的方法。家中长辈讲述动物有救助的行为,他记在心中,用空铁罐抓住一只老鼠,并在四周设置障碍物,结果许多老鼠前来救助,掀翻了铁罐,救出了被困的老鼠。
1932年,即将高中毕业的谢毓晋面临对大学和专业的选择。目睹列强向中国伸出魔爪,他深知,一个国家唯有拥有先进的科学技术,才有抵御外辱的底气和能力。加之曾亲历多位亲人在病痛折磨中离世,历经过苦寒的他,更想为他人遮蔽风雪。最终,在父亲的支持下,谢毓晋毅然报考了上海同济大学医学院,走上了学医报国之路。
五年后,志向高远的谢毓晋向四位同窗好友提出同去德国留学,攻读不同专业,以便学成之后,在国内组建一个门类齐全的高水平医学班底。好友裘法祖、过晋源、盛澄鉴分别选择了外科学、内科学和公共卫生学。而谢毓晋认为,“临床医学虽好,但一次只能治好一个病人;临床医生医术再好,没有特效药物去对付侵袭人体的各种病菌,也只能眼睁睁地望着病人一个一个离开人世。”于是他选择了细菌免疫学,去研究威胁人类健康的传染病的预防和治疗问题。两年后,他以优异成绩毕业,成为了德国富来堡大学的首位中国籍博士,随后担任富来堡大学细菌血清室代主任,轰动一时。谢毓晋当初的长远构想成为了现实。除盛澄鉴英年早逝外,四位好友都成为了各自领域的佼佼者,带领我国医学事业踏上光明前路。
图为 年轻时的谢毓晋
七七事变后,日本大肆侵入中国,做尽烧伤抢掠有违人道之事,谢毓晋的家人们被迫流离失所、逃难他乡。没了经济来源的他经受了身心的艰苦锻炼,磨练强大的意志和信念,更加刻苦读书研究。经常深夜一点多钟了,谢毓晋还在实验室潜心研究。由于他意志坚定,思维严谨,在学习和研究方面取得了显著的成果,得到了导师的高度赞扬,获得了德国洪堡基金会的奖学金。仅仅用三年时间就修完了所有学业,获得了医学博士学位。
1941年,怀着科技兴国的理想和对故土的思念,谢毓晋回到祖国,来到兰州西北防疫处参加抗日后方的防疫工作。后来,他又先后在母校同济大学医学院(四川宜宾)、上海医学院、上海同济医学院任细菌学教授。1948年,谢毓晋被任命为上海同济大学医学院院长。任职期间,他倡导尊重学术的高尚学风,为学院的发展做出了卓越贡献。
为了向大众宣传医疗保健知识,谢毓晋还和裘法祖、过晋源一起创办了我国最早的医学科普刊物——《大众医学》,并为该刊撰写过多篇文章。例如《可怕的带菌者》一文,就通过“伤寒马利”的故事,生动地向民众普及了传染病预防的知识。时至今日,这份刊物仍在为医学科普事业做出贡献。
1949年,谢毓晋在百废待兴、防疫需求迫切的上海创办了民生实验治疗研究所。在谢毓晋的带领下,仅有十五人的研究所在短短几年间研制出了伤寒诊断菌液及血清、伤寒和副伤寒菌苗、精制明矾沉淀白喉类毒素等十余种生物制品,并在国内率先推出改进的精制胃酶消化白喉和破伤风抗毒素。产品数量和质量皆位居全国前列。研究所的成果在防疫、抗美援朝战争和反细菌战中都起到了重要作用。
1952年,为响应政府对全国生物制品机构的规划和调整,谢毓晋辞别苏州老家的父母和上海的妻子儿女,带着上海民生实验治疗研究所的所有技术和资产,独自一人远赴武汉,来到了中南生物制品实验所,在此期间,他一心扑在工作上,亲自指导生产,悉心培养人才,竭力于科研事业的发展,巩固了实验所的科研根基,从此在荆楚大地上倾注了三十一年心血,留下了累累功绩。
广西一农民被疯狗咬伤,注射狂犬病疫苗后因疫苗不耐热而病发身亡,他深感痛心,决定要改善疫苗质量,于是他带领助手林放涛刻苦研究,终于研发出耐热真空冷冻干燥乙醚灭活狂犬病疫苗。之后又在国内首先制成了冻干抗狂犬病血清,为我国人民预防狂犬病提供了新型有效的生物制剂。
他应用胃酶消化法解决了精制抗毒素马血清发蓝的问题,将全国各地的生物制品所带出了困境;
他是国际上将絮状反应方法应用于破伤风毒素、类毒素、抗毒素效价检定的第一人,大大提高了检定速度和科学性;
他在国内率先研制出真空冷冻干燥工艺,并应用于狂犬疫苗,解决了长效保存的难题;
他指导研制的原代地鼠肾细胞人用狂犬病疫苗更加安全高效,使我国的年狂犬病发病数从1981年的7028例减少到1995年的189例,降低了约97%;
他从五十年代起接受了卫生部下达的研制动物血清人血浆代用品的重大科研任务,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终于花费二十余年时间,完成了VI型治疗用变性动物血清的研发,填补了国际空白,为我国的国防和医疗事业做出了重要贡献;
他和助手们排除万难,历时七载,终于完成抗淋巴细胞免疫球蛋白的研究,达到了国际先进水平;
他是国内将Monoclone译为“单克隆”的第一人,制定了成立“单克隆抗体研究和生产中心”的计划,选派人员出国进修,筹备仪器设备,为单克隆抗体项目的后续发展打下基础
他亦致力于国际交流,获得了国际认同,受聘为联合国世界卫生组织专家咨询委员会委员。这不仅为国内科研人员了解国际学术前沿开拓了路径,也将中国免疫学成果带向世界。
除科研任务之外,谢毓晋始终重视培养后学,通过言传身教,培养学生们敏锐的思维、严谨踏实的学术作风、不追名逐利的科学道德观直到生命的最后时光,他还在病榻上写下对研究室工作人员的几点提醒。
受益于其不遗余力“传帮带”的青年科研人员,逐步成长为新的行业中坚,为我国微生物免疫学和生物制品科学贡献新的力量。
为了纪念谢毓晋教授的卓著功绩,2006年,武汉生物制品研究所举办了隆重的纪念活动,将新建的国家无细胞百白破高技术产业化示范工程大楼命名为“毓晋楼”。多位国家、省、市级领导人和谢毓晋的同窗好友、92岁的中科院院士裘法祖参加了“毓晋楼”的落成仪式
这是当时亚洲最大的疫苗分装大楼,有亚洲最先进的自动包装线,有国内最大的生产菌体苗自动反应器。谢毓晋教授的铜像就矗立在大厅中,看着他未尽的梦想一一成为现实。
谢毓晋教授厚植爱国情怀,热爱中国共产党,胸怀天下。他的助手和研究生,在他的指导和带动下,奋发图强,努力钻研,不少人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主管技师、讲师、教授和副主任技师。
在谢毓晋的整个学术生涯中,他的一言一行,无一不在彰显伟大的科学家精神:胸怀祖国、服务人民的爱国精神,勇攀高峰、敢为人先的创新精神,追求真理、严谨治学的求实精神,淡泊名利、潜心研究的奉献精神,集智攻关、团结协作的协同精神,甘为人梯、奖掖后学的育人精神。他将一生献给了我国的医学科学事业,奋勇开拓,始终不渝,他的一生是光辉而值得敬佩的。
当年远渡重洋的轮船上,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深埋于心中的,拯救千万人的愿望,终于得以实现。他的一生,是多么的伟大而又“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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