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9月4日,军训的第二天。
今天有个好天气,毒辣的阳光可以毫无阻拦地倾泻下来,摧残我娇嫩的皮肤,我心里只有一句嘤嘤嘤,而且清楚地知道它不当讲。
美梦真的是奢侈品,在这几天,它几乎成了违禁品。现在才早上六点钟,我竟已睁开了惺忪的狗眼。
匆匆用军装把自己裹严实,拎起外套就冲下楼,突然觉得太阳有点刺眼,一摸头顶——糟了,帽子没戴!只好折返。
还没推开门,就听见对铺建大功那如猪的鼾声。顺手救了他一命。
再下楼时,方圆一里内的两轮可移动物体已经消失不见了,我只好摆动我那两根系统自带的面筋,跑向操场。
万幸赶上了早操。
早操的劳累程度与年龄的关系图像十分复杂,在大学以前,它是一条缓缓下降的直线,上大学后,它被掰弯了,函数值呈指数爆炸增长。
早操后,教官意料之中地趁热打铁,落井下石,直接开始教做俯卧撑。手掌按在冰凉粗糙的地面上,头上挂着偌大的汗珠,心中的苦楚又有谁人知,我暗自长叹:“嘤~”。
熬到七点二十,终于等来了教官的一声“解散”。
又是一轮交通争夺战,艰难滚到食堂,放眼一看,真真是人山人海,人比饭多。
万万没想到,我还是拿到了自己的馅饼,虽然粥烫得我差点吐出来,虽然卖饭大婶那句“鸡肉还是猪肉!”的战歌使我战栗。
走出食堂这万恶的温柔乡,太阳公公依然在温柔地对我笑呢。
站军姿,齐步走,三面转法,昨晚学过的内容俨然已是还给了教官,大概我这上世纪产出的老革命家实在是记忆不如当年了。
教官大概听见了我的悲惨心声,放慢了迫害的脚步。他把几个老排叫了过去,开始跟他们密谋着什么。
不多时,我们的指挥权落到了这几个“红肩章”手里。老排开始教我们整理衣物,一板一眼,连喊带做,颇为有趣。
下一关是跨立,从手形到腿宽,都有严格要求,都是军人风范。
“不畏强敌,敢较量,为祖国决胜疆场……”
这是拉歌开始了。嘹亮的军歌声飘飘悠悠地传开,转而汇聚一起,成为磅礴江海。我坐在地上,时不时抓耳挠腮的同时,也很乐于张大嘴巴,扯开嗓门,把自己的身心汇聚到这片海里。
上午的训练就此告一段落。
和战友勾肩搭背走在去食堂的路上,突然觉得心情舒爽。每一滴汗水,都是友情的滋养;每一个步伐,都是集体的进军。烈日下一道道相伴的身影,是坚韧的青春,是无华的蜕变,是不朽的信念。
啧啧,没想到我也能写出这么酸的话。
军训好累啊,累死了,嘤。
身体的疲惫掩盖不了精神上的亢奋,我已经开始期待下午帅气的自己了。
午休了。
午休结束了。
闹铃多么讨厌,可越是恨它,还越得依赖它。
下午,教官教给了我们一个意义非凡的动作——敬礼。
夫礼始于天而成于人,圣人称其法度节奏之美。
上体正直,右爪迅速抬起,五指并拢自然伸直……说时迟,那时快,当时我就浑身一个激灵,然后帅气地发了一会儿呆。
恍惚中有那么一瞬间,那个慵懒、爱吐槽的立大业不见了,我看见沙场,那里,血与火相聚合,勇气与忠诚相熔铸……
放下手,那种心悸之感犹未退去。深呼吸,我回味着这奇妙的感受。
我想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过而且都需要这样的瞬间,意义、荣誉、梦想,有太多东西需要顿悟。人生的色彩不就在这里吗。
建大功同学朝我倒下的时候,我正斜眼看西天的余晖,但是机智如我,依然抢在他倒地的瞬间……惊叫了一声。
一天之内,我竟然救了他两次。
他很快被在不远处值班的连报同学抬走了,偷瞄他被喂下藿香正气水,我心知他中暑了。
这件事告诉我们,如果实在要晕倒,你要倒向一个像我这么靠谱的人。
到底是入秋了,天黑得早了。七点半钟左右吧,天上出现了稀稀拉拉的星星,我看着这几颗黯淡的小星,心下有点孤寂:人是多么喜好群居的动物啊,甚至都看不得星星落单。看看身边并肩靠在一起的战友,闻着他们身上的老坛酸菜味儿,我蓦地想到,军训不就是这么一个回归群居的过程吗。
军旅生活诚然苦,诚然枯燥,但是这种群居的状态,实在很能给人安全感和仪式感。数千年以降,泱泱中华所以能产生不计其数的英雄,每每救民族于危难,想来这种集体意识居功至伟。
满头繁星。
晚上,当我这台老人机回到寝室的时候,虽然显示器变黑,音箱断电,内存满载,磁盘空空,双脚断开WiFi连接,但是CPU运行格外流畅。两天练罢,我虽然还没有获得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军人气度,但是成熟的端倪或已有所显露。
熄灯了,睡觉了。生而为人,能清晰地享受陪伴,清楚地感到脚下大地的重量,不就很幸福了吗。
尤其是躺在床上的时候。
晚安,我的武装带。
文字/郭道鹏
摄影/郭沛霖 聂世弘
图片/韩浩然
排版/傅祺盈
http://www.dxsbao.com/xiaonei/139630.html 点此复制本页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