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耕田,晚上学戏,一共就这两件事”
扇开合,上演离别相遇、悲喜苦乐,四座悄无言,唯听唱腔动心弦。一牵舞如飞,一引懂进退,兴叔那因终年劳作而变得粗粝的十指灵活自如地操纵木偶,他目光炯炯,一如数十年前初登戏台的少年。
缘起•木偶
兴叔原名车有杰,生于1956年。在兴叔的青年时期,他同时身膺两个头衔——“农民”和“艺人”,一个是“做活路”,一个是“做戏”。他以“农民”的身份度过了半生岁月,却鲜有晚辈知道他作为“艺人”的另一面人生。
“白天耕田,晚上学戏,一共就这两件事”
早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兴叔已悄然拜师学艺。兴叔在一年的时间里,跟随师父到各处进行演出,并积极与同行交流切磋,渐渐增长见闻。
“泥胎木体本无泪,淋漓细雨滴垣落”,木偶是本无情的泥胎,而作为演员的兴叔则是赋情感予泥胎的细雨。它们在兴叔的巧妙操纵下进行穿衣、戴帽、斟酒、拿书、写字,一颦一笑,宜喜宜嗔,唱响戏文的同时,兴叔也兼顾着敲锣配乐的工作。分身有术对于艺人而言要求颇高,但在兴叔看来,表演的难点并非在于动作协调和唱腔技巧,而在于其别具一格的唱词。
“现挂”是高州木偶戏表演者的基本功。仔细翻阅兴叔手书的唱本,当中并无详实的戏文,仅有人物关系和粗略的叙事框架,在几个小时的戏中,有过半数唱词靠的是兴叔的即兴演绎。高州木偶戏传承数百年依靠的是口口相传,走街串巷的艺人未必识字,但今昔经典的故事素材深刻仍能地镌刻在他们的脑中,一字一句,幽默又不失雅致,成为亘古流传的艺术。他们在观察中不断融入新的时代的价值,推陈出新,革故鼎新,达到百场不重词的惊艳效果,其舞台的把控能力高深,对人性的挖掘更是力透纸背。
兴叔刚开始演出时,还觉得有些生疏,但通过不断观察师父的唱词和表演技法,逐渐悟出即兴本领的要领,此后手艺愈发娴熟,直至今日炉火纯青的程度。在日复一日的的演出中,兴叔的脑海里存下了如《文武香球》等不下百部的传统高州木偶戏曲目。
直播•重生
对于兴叔等一众木偶戏艺人而言,上世纪八十年代是他们的“光辉岁月”。兴叔因技艺精湛,在当地也打响了名头。彼时媒体产业仍未兴起,人民大众的娱乐活动便集中在传统项目上,造就了木偶戏这一艺术形式的辉煌。
高州曾有过无数个“兴叔”,但在步入千禧年后,因市场需求减少,大众娱乐方式逐渐多元化,木偶戏骤然式微。各路艺人纷觉难以为继,于是在历史车轮的滚滚向前中,选择了归于平凡。而高州地区曾经风头无两的木偶戏,如幻梦一场,无影亦无踪。
兴叔收到的戏约锐减,木偶戏艺人的身份成了前尘往事中的一个符号。为了养家糊口,在寸步难行的理想与无可抽离的生活中,他从此安分地再次接过“农民”的头衔。
转机出现在2023年春节期间。兴叔在开通了直播间表演木偶戏,过往排演剧目的记忆跨越三十年的时空,在兴叔再度开嗓的一刻复活。
初时,直播间观众寥寥无几,兴叔难免沮丧,甚至一度萌生放弃的念头。幸运的是,愈来愈多当地青年为了追寻童年旧梦,不约而同涌入了兴叔的直播间,寻求乡音的共鸣。似是火星落于草木,从高州到广东,乃至全国各地范围的ip以燎原之势相继出现在兴叔的直播间。他们大多不懂粤语,但仍然尝试从兴叔书写的梗概及其唱腔中了解那些陌生的故事。“听懂了正宫娘娘”“我忧忧愁愁啊”观众在评论区积极留言自己猜出的词语,笑谈自己在兴叔的直播间的新收获,音韵的魅力也在这一听一品中展现得酣畅淋漓。
高州木偶戏,终于绝处逢生了。
创新•追远
兴叔表演所用的木偶是从多名前辈、同行处收集所得,可谓件件皆为“古董”。
在直播表演过程中,兴叔积极与观众进行互动,其后采纳观众建议,对木偶的形象进行改良,以贴合新时代审美,满足更多观众的艺术追求。他用磨砂纸抹去因年代久远留下的斑驳印记,重新蘸取油彩,一笔一划描摹人偶的眉眼,使之焕发新的光华。
兴叔坚持着表演事业,不仅是出于对理想的坚守,也是出于对高州木偶戏的传承信念。直播间观众的认可,同样鼓舞着兴叔的儿子投身到木偶戏传承的事业中。他分析着木偶戏的发展趋势,决定在夯实观众基础后,将创新后的木偶戏剧目搬上舞台。
随着木偶戏的复兴,越来越多不懂粤语的外地观众凭着对木偶戏的热爱,开始学习粤语,以便更好地欣赏木偶戏。有趣的是,兴叔也计划学习普通话,加入普通话念白,让高州木偶戏走出茂名,面向更广阔的舞台。
他们虽看似奔去不同的方向,却在这双向的奔赴中不断靠近,最终再现艺术的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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