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寻找春天,小弹珠从木质桌面滚落到地上,伴随着儿童稚嫩的声音,我仿佛穿梭了时光,回到了过去。“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地叫着夏天……”,歌词我就从来没有记住过,但是旋律却一直坏绕在胸膛。
走进教室,孩子们的手掌紧贴关节,软软的背还故作僵硬地停止,眼神一直离不开我,仿佛用光将我绑定在他们旁边。曾经,我也这样。我有些恍惚,想象着自己当年这么大的时候脑子里会想着什么。谁跟谁又调皮了,老师怎么不管管;课间要跟谁出去一起玩;这节课的老师看上去很凶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经常生气……当年今日之时刻我也已经模糊了,就像今年的夏日模糊成去年的春天,新鲜的气息在空气中盘旋,天真的活泼的乐感从心尖尖上涌出。
清晨,无雾。纯净的心灵洗涤了乡野的青绿,睡眼疏松因孩子们的玩耍声而变得明亮,绕过不及我半高的孩子身边,总想俯身而探,叹服于着少年人的精神气。想把之前所遇的美好一股脑的送予这些孩子们,可他们似乎并不需要,肆意地跳动着、奔跑着,他们本身,就是美好的凝聚。我想给三年级的宝贝儿们上故事课,他们逐渐成熟的思想试图跨越被当作“孩子”的这个标签。男生活泼且勇敢,想着武术技艺高湛、横闯江湖、无畏无惧;女生偶尔矜持,做着甜美淑女的模样,安安静静地,像一个永远不会犯错的人。
我记得送我纸飞机的那个三年级男孩,曾被老师叫去反省,也在看到我时执拗地把头撇过另一边,固执得像一头牛。我问他:“是不是你做错事了?”他的身子朝着我的反向,脸却超相反反向转去,他对着那边的空气摇了摇头。“是不是老师做错了什么事,惹你生气了?”他继续摇了摇头。无果,我看着他倔强地撑起自己的骄傲,想着他的未来会是怎样的。我还记得那个最后一天缠了我很久的三年级小女孩,之前文文静静、一句话不说,在最后一天本性展露,一直抓着我的手臂冲着我甜甜地笑。她一直笑着,像偷吃了蜂蜜的小熊,甜蜜蜜中还带着一点羞涩。我毫无防备,被沉沦,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带给我世间最珍贵的微笑而我不知道如何回礼才配得上这份殊荣。我记得她在给我的信中写道:“老师你家里离这远不远啊,欢迎你来我家做客呀,我爱你。”
我也好爱你呀,宝贝。我好想把我最最有意义的东西带给你,我好想告诉你世界又大又美,除了乡间青绿的稻草还有金黄的麦田,除了一望无际的草原还有高耸的长白山……可是世间万物再怎么美好又怎么比得上童年的时光。
我去上一年级的课,半大点儿的小孩子看着我,一字一句、不紧不慢地带着南方人特有的轻微拖沓跟我说:“老师,老师!今天我们上什么课呀?”昨天夜里的闷热、今早早起的难受、几天来被蚊虫叮咬的烦躁,甚至于走进教室看着几十个孩子自顾自地玩耍的无措霎时间消失,只留下一年级孩子稚嫩的声音。我教古诗时,我读一遍,他们读一遍,超乖巧、超整齐的时候,我心都快要化了,专注得心无旁骛得让人羡慕。
15的支教生活说快也不快,说是煎熬也不至于,要是说带给当地多大的变化也谈不上。支教回来之后,我开始审视自己,究竟这15天我给他们带来了什么。课内的知识,就算我不上其他老师也会上,我不过是提前给他们接触罢了;课外的知识那么多,我上的一点也就是那么一点,谁知道有没有什么用呢。可能,带给他们、对他们长长的人生而言这个暑假唯一有印象的就是有这么一群人来到了他们身边,陪伴了他们一个夏末。他们可能会想,有的老师很凶,有的老师很温柔,有的老师会给他们看视频,有的老师还要求他们写读后感。
我就是那个凶凶的,让他们写读后感的老师,最后一天五年级的孩子看着我一边笑一边往后躲。虽然他们很怕我,但是我依旧觉得他们真的很可爱。五年级女生上课传纸条骂另一个男生,被人打小报告,我让男生每个人站起来读了一遍,读完之后才发现是女生骂男生。男生女生的势力对抗在五年级尤其明显,连表演节目都要分开表演。可是最后一天文艺汇演的时候,我看着五年级男生一直在给五年级女生鼓掌,从头到尾。可能所有表面上的摩擦背后都隐藏着说不出的关心,表面上的怨恨其实是遮掩自己真实的心情。比如那个写纸条的女生据说很喜欢她骂的那个男生。
其实,这次支教,比起孩子们,我获得的收获才更为多。电视里说着的乡下贫困原来是真的贫困,十几年没有变化的修路原来真的存在。认知里的隔阂在来到现实所在地后轰然倒塌,孩子们的眼睛真的纯净得看不出一丝杂质。原来,真的会让人产生守护这样的情感,在看到自己曾经拥有过的现在又难以忘怀的美好事物之后。原来,童真的眼真的可以看见真实的情感,不被打扰的陪伴真的可以作为礼物回赠。
原本期盼着夏天,没有想到在这里遇见春天,原本带着失望而来却意外地收获希望。我给你说着世界,威尼斯蔚蓝晴天、莎士比亚刚柔并济、文艺复兴人文关怀、小王子和狐狸的驯服还有“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难忘与不舍,我不知道我有没有真的讲清楚,来人生走一遭,我真的好想将世界的美好述说得淋漓尽致,我希望在你们的心里,相信并笃定,世界值得,爱情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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