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
记得家乡的田很辽阔,放牛的时候,牛发起疯来,迎着稻草垛狂奔,还没跑到一半的路程,就停下,大团白气从嘴边呼出,它扭头回望,突然腾腾腾折回,吓得我赶紧爬上高坎,毕竟它是牛,傻楞憨,但是它依然跑不完故乡一望无际的田垠。
第一次看到华北平原,无比震撼。那是第一次感到自己乘坐的火车跑起来那么费劲,鸣笛好像变成了无力的哀嚎,那是我第一次去北方,还是一个学生。
后来,我去过很多地方,大部分都是为了生活非去不可。荆州腹地武汉,汽车之城十堰,南越双城,林海雪…..从哈尔滨到佳木斯,我赶上最冷的时期,也赶上最美的时候。火车在林海雪原中行走,我甚至有点希望它会迷路,窗外白雪暮暮茫茫,整个世界似乎都在乱舞,而这一切好像都为自己意念所控。
相比之下,我的故乡,不过是湘西边陲,群山的溪地,如果只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地方,我一定觉得这个地方很压抑又很倔强。
这里根本没有辽阔的田地······平坦的水田,不过是大山不起眼的延伸。记忆里的辽阔,只是瘦长的窄带。
这里的农田一年四季都不曾荒芜。秋收之后,暗红的土地被翻耕而起,曾经的稻田,或变成菜园,或变成油菜地。冬天的时候,菜园子一般是以萝卜,蒜苗,大白菜,香菜为主。菜时一过,老牛在吆喝和棍棒的驱赶下又把田地翻耕一遍,种上了红花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红花草盛开的时候,油菜花也正是如火如荼。这个时候,阳光很薄,清风造梦,只需微微眯上眼睛,未来似乎就会在光影中出现。
那时候我们腰间挂着弯刀,延着山路蜿蜒而上,在高山之巅,凝视山峦交错重叠。由近及远,山体由青色幻化到无,未曾分开的天地近在眼前,少年再多愚笨,此时也是能听到彼此胸中热血沸腾的回响。天地从来都不会融为一体,我们如果去追寻这个界点,只会回不了家。不过当鸣笛声在群山之中回响起时,我们差点就要疯了。一辆奔赴远方的火车似乎就是从我们脚下的土地穿过,当当当的声音好像上课的铃声,它的嘶鸣声越来越远,把我们会死而复生的梦都带走,伴随着它悠长的声音一起颤抖。
这辽阔就是为渴望而生,那时候,我的渴望从未夹杂过任何东西,没有虚荣,无关荣耀,从我的四肢百骸激射而出,无所畏惧,没有任何介质能够扭曲。
再后来,很多年,很多时间,我再也没有如此多,如此清晰的记忆。原因很多,也许最大的原因就是为了深刻而刻意去深刻,那根本不是自己的渴望。
我已经忘记远方了,我只想在某个地方停留下来,让我完成生命应该承担的责任。退休后,我要回到那个小小的地方,它才是我的世界,其他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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