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好一句“心远地自偏,”无意中就已淡定回应后世“小隐隐于野不如大隐隐于市”的抨击,隐居只顾隐居去,陶渊明好心胸好智慧。
可是在我看来,我更犀利,后人也才会更宽容,陶渊明不能自辩,空余一句“心远地自偏”,我却还有意辩解几番,不吐不快。
谁说小隐隐于野便是小格局小视野?便注定赶不上“大隐隐于市”的宽容逐流?小隐隐于野,并非生来就要寻山问野作为容心之地标榜自己,是不得入世的无奈结合对青山绿林向往的产物。小隐隐于野之人,不是一向清心寡欲,对于生活功名毫无追求,未尝不想“大隐隐于市”的。陶渊明虽不为五斗米折腰,却也为了五斗米出山,头上乌纱帽沉沉,却也终看到官僚政治里,所谓太平盛世都是说给皇帝听,底层官僚乌烟瘴气,底层群众更是苦守半亩农田安身立命,要陶渊明通过“摧眉折腰事权贵”为大成,也必然“使我不得开心颜”,世人夸赞李白潇洒不羁,李白却是受尽排挤方有此悟,陶渊明方有此感,便及时退而保节,世人怎么又不解陶渊明呢?众人追求的“大隐隐于市”不是随波逐流碌碌无为,不过是明为暗隐,名节名利共济一身,然而这种理想状态可谁人都成?年少壮志,宦海浮沉却不得抒怀的大家还少吗?孟浩然,陆游,杜甫,陈子昂,一旦为了理想出头便被贬谪流落,甚至生计不保。又为何要刚烈寡欲的陶渊明强行走这条也许走不通的路呢?小隐隐于野,全都打成格局小视野小,真是冤哉。
然而,陶渊明的思想精良高超处,还在于那句“心远地自偏”对“大隐隐于市”的理解包容。诚然,陶渊明避世嫉俗,最后也没有“结庐在人境”,但是能做到这样澄澈清明,比起“不为五斗米折腰”,又是另一种难能可贵。也让我在为他辩解的种种刹那,想起那许多身献朝野,面对“猛虎”四环昏君鄙远仍能淡定自保,自圆自全的人。的确,不是所有人都能“大隐隐于市”,但总要有人对世故的把控高人一等,既能巧绕世俗安然游走,又能锋芒暗露直指敌害。这许多历史名臣要为民除弊,实行变法,铲除奸邪,总不能全都小隐隐于野罢。“心远地自偏”,陶渊明更提醒后人,赞赏的眼光不能全投给壮志难酬沧舟漂泊的隐士。有人官袍加身,久居庙堂,心却去了百姓劳苦耕作的荒田,比如遇到顽固派阻挠,仍要坚持变法的王安石,其实王安石作为翰林学士,大可末了告老还乡功成身退,若不是为了改变积贫积弱,又何苦非要劳碌折腾出新气象,树了一众政敌?我想,看强势推行变法,排除异己不顾私情的王安石之下,还有一个不一样的王安石,藏在遇到的重重阻力下,藏在夜深人静点灯自叹里,“此次成后,就此归去罢!”。那样的王安石,心已经放归更远的山林,看似雷厉风行的他,其实不顾私情排除异己,断了这条安稳为官路的同时,心里也许比什么大智若愚不与世争都淡漠泰然风雨不惊。强大如他,如房玄龄,如杜如晦,如魏征,如海瑞,如千万以国为家的忠士一样,无论多少谄媚谀俗,奸险苦恶,皆能“心远地自偏”,不达志,誓不归,才不悔己心,顺心归去。世人又何必只看到大隐之人刚强圆滑“于市”的一面,而不问其能风雨不倒坚守初心的澄澈?
不如归去,小隐于野,大隐于市。
http://www.dxsbao.com/art/344196.html 点此复制本页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