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迹与归途
——读赫尔曼黑塞《纳尔奇思与歌尔得蒙》有感
最近与友人聊的都是关于“内卷”的话题:在校园、学生群中,总有笃信与冷淡的人,在大部分人还在神意与自己的愿望中混淆不清时,他们早早地成为学校中被建立的“偶像”,带上圣像光轮,好长一段时间里,他们是我追求的反面。而我永远摇摆在感性与理性的两极,生活处在混乱的战场里,天命好像有迹可循但又充满了不定性。于是在仲冬之际重读黑塞的《纳尔奇思与歌尔得蒙》,想挣脱感性或理性的枷锁。
关于两极
“两极”的冲突与调和是黑塞小说中经典的主题,在《纳尔奇思与歌尔得蒙》中,两位主人公分别代表感性和理性、爱欲与精神,他们形成了冲突的“两极”。这种矛盾普遍地存在于历史上许多伟大艺术家的内心世界中,并通过不同形式的艺术作品形式委婉或直接地表达出来。
对“两极”的阐述无法绕开德国的浪漫主义思潮的出现。伴随资本主义工业文明的崛起,由十八世纪末到十九世纪中期,浪漫主义思潮从德国发源,随后后传至欧洲其他国家。与现实主义相反,浪漫主义的最重要特征就是极度重视人的主观情感、思想和意识。浪漫主义的艺术家们总会通过艺术作品来展示与调和一些处于矛盾和对立状态的事物:感官与精神、感性与理性、生存与死亡、庸俗的现世与理想的家园……那些艺术作品直接描绘现实中无法实现的美妙幻想,与其形成极大的反差,表达艺术家对完美世界的憧憬与渴求以及对现实世界的失望与憎恶。另有一些艺术作品同时描绘对立的“两极”,并将“两极”冲突对艺术家造成的痛苦与绝望借由作品中人物的心理活动来展现。有些角色在经历痛苦之后得以实现内心的和谐与统一,也有一些角色无法脱身于绝望的深渊。
在无限“内卷”的时代,两极的冲突根深蒂固地扎根于我的识海中,我时常疑惑的原因在于他们为何存在并且是否可解,阶段性积极地探索内部的和谐统一。但即使“两极”必然使我在怀疑和冲突中感到痛苦,我更乐意让“灵魂游历天堂和地狱”,于激烈地矛盾中享受那些孤独、深邃的幸福。
关于知与爱
在另一版译本中,此书直接被译为《知识与爱情》。书中的纳尔奇思是奉献于神的学者,生活于知识中的人物,是“瞪着精神过其一生”的黑塞的化身。歌尔得蒙则是奉献于美的艺术家,生活于爱的任务,是黑塞艺术观的化身。
在书中,“爱”不是“知”的异教徒,两者殊途同归,共同走向顶点,就像木心先生曾在他人原则中提到:爱与知永远成正比,哲学即知,艺术即爱,知愈多,爱愈深。知与爱这两种原理的抗衡与调和是每一个人经常需要重新体验的永恒的话题,它们象征两个极端的互补,人生的智慧就体现在将知识与爱情做好平衡。
关于寻与归
从异国栗子树下出发,歌尔得蒙由于父亲的督促,为了做一位归属于精神的人而进入修道院。但是他不是一个可以奉献给精神的人:“决定一个人命运和使命的,并不会总是他的愿望,应该还有一些其他东西,前定的东西”,他命中注定要离开纳尔奇思,离开修道院,回归到母性之路,走向爱欲和流浪之途。对于曾经将“母亲”形象遗忘的歌尔得蒙来说,这是追寻自我的“艺术家”之路。
在经历爱欲、艺术、牢狱与疾病的长久流浪后,歌尔得蒙将自己丰富的感情生活外化于艺术作品,在艺术创作中实现了内心的和谐与圆满。他偶然又必然的回到了纳尔奇思的身边,感性与理性在最后的对峙中交融、和解:“咱俩的使命不是要走到一起,正如像太阳和月亮,或者陆地和海洋,它们也不需要走到一起。我们的目标不是相互说服,或者相互认识,并学会看出和尊重对方的本来面目,即自身的反面和补充。”纳尔奇思的引渡、歌尔得蒙的寻与归就象征着由感性依附于理性阶段、感性自由迸发的阶段到感性成熟再次与理性结合的阶段,这便是感性的归途。
黑塞在《纳尔奇思与歌尔德蒙》中用肆意却又晦涩对白、收敛儿激烈的情节来引导读者不可抑制地追逐着某种看似完满却无法猜测的结局,将精神与感觉、知与爱、哲学与艺术家的互相对立、互相启发、互相慰藉以两个灵魂互相找寻、引渡、告白、回归的动人故事表现出来。
再次读完黑塞的文字,开始重新意识到生活是冲动的感性与纯粹的精神并存,可以从最感性的事物引发最抽象的原理。我不得不承认生活中的战场与痛苦,承认创造的精神存在于无穷的肉体运动中。而在这运动中,我希望能在无限个“两极”中寻找属于精神与肉体的统一、割裂,成为“浮士德”杰作,而不是茫然的陷于近乎强制的“内卷”中。我希望生命中有一段可称为“流浪”的旅程,让我的感性诉求不必妥协于柴米油盐,让我能分辨自己的秉性和天赋,并使其有所用途,最终回归自然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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