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小的伟大
明媚的阳光下,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微风吹过带来了丝丝凉意,吹散了我心中的躁意。想着马上就要见到她了,嘴角经不住微微上扬,脚下的步伐也轻快了不少,左拐右拐进入巷子里,远远望去,就看见她坐在那刚抽出嫩条冒着绿芽的大槐树下,满树的绿,鸟儿叽叽喳喳的咋呼不停,衬出她的静,犹如一尊饱经沧桑,历经沧海桑田的雕像。虽已进入耄耋之年,眼神中的坚定不减反增,随后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映入眼帘,他正和一群白鹅玩得不亦乐乎,整条巷子都充斥着他“嗝嗝嗝嗝”“嗝嗝嗝”的笑声。我走在熟悉的街道和街坊四邻们相互寒暄着,不知不觉到她跟前,放下手中的东西,蹲着依偎在她身旁,时不时地和她耳语着,小男孩也跑过来,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她们捧腹大笑,不禁感慨:多么和谐的画面呀!
可又有谁知道她背后的心酸?有谁读得懂她的故事?有谁在她最艰难的时刻向她伸出援手?
那天是大年三十,一家四口起得比往常早些。我和弟弟穿着新买的衣服在院子里打打闹闹,母亲很不高兴,但也没怎么吵我们,弟弟眼尖见父亲拿来对联,我俩又一窝蜂的闹着帮忙贴对联去了。太阳默默隐藏了光芒,直至天边最后一抹残霞消失,天色渐渐昏沉,星星点点的挂在枝头。父、母亲在厨房准备年夜饭,弟弟则坐在电视机前,等待着一年一度的春节联欢晚会。伴随着一阵鞭炮的响动,我们的年夜饭开始了,在个自说了自己的新年愿望后,我和弟弟狼吞虎咽的扫荡着,桌子上杯盘狼藉,母亲细心的帮弟弟把沾在嘴角的米粒擦掉,转身去收拾碗筷,父亲定是去找朋友们喝酒打牌了,这是父亲一贯的作风,我坐着一边包着饺子一边看着节目。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听见有响声,想来是放烟花的,就冲出门去看。烟花在一瞬间从远到近铺满整片天空,下一秒就没了踪迹,真是“烟花易冷,转瞬即逝。”这时一个邻居,神色慌张的跑到母亲面前,在她耳朵旁说了句话,就感觉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恍若千万朵烟花在脑中绽开,反应过来,就往外跑。弟弟被送进医院急救,由于伤到头部,医生给我们两种选择:一是做开颅手术,患者或许有很小的机率恢复;二是直接放弃。到了医院姐姐就一直哭,父亲感觉天都塌了,把头一下一下地磕着墙,但母亲不哭不闹,淡定地和医生讨论着,一番斗争,母亲决定做手术。手术后,弟弟成了植物人,后续保首治疗需要源源不断的资金,家里又欠了很多钱,因为事发路段较偏僻,又赶上新年,找不到目击者,也拿不到赔偿款。
本应该幸福美满的一家人,在这个春节支离破碎。父亲执着于找到肇事者,每天东奔西跑,母亲很开朗的一个人现在变得沉默寡言,姐姐在外地工作,母亲怕连累她,从不问她要钱,也不让她插手家中的事务;为了更好的照顾孩子,母亲辞去稳定的工作,一边打零工,一边在家做着手工去卖。母亲一夜之间白了头,脸上的皱纹也深了,手上的茧子更厚了,不变的只有她那一双坚毅的眼神。时间一长,治疗资金不够,母亲就让父亲放弃找人,出去工作。母亲从不说苦不言累,自己累了一身病,从没想过放弃,每天给弟弟做锻炼、擦身体、喂饭、和他聊聊天,但一次也得不到回应,都说“母子连心”我想不到母亲此时此刻的心情,那一次我无意中看见她自己偷偷的在角落里抹眼泪,心都揪在一起了。街坊邻居们都劝母亲放弃儿子,每到这时母亲都笑笑不说话,父亲有时压力大喝醉酒也会说让母亲放弃,他们就会大吵一架,过后谁也不在提这件事。
又是一年春节,走在冷风的道路上,看见别家都灯火通明,围坐在一起,团圆美满,不免愁肠百结,抬头却见月亮缺了一角,心中不免多了些许宽慰。母亲在当地政府和邻里的帮助下,还清了债务,生活也得到了改变,心情也开朗了许多。月亮慢慢地熄灭了光辉,在黑夜的映衬下,缺掉的一角愈来愈明显。一次偶然的机会,寻得一位脑科专家,他们简单交谈过后得出的结论是:手术有百分之五十成功的概率。在大多数人都反对的情况下,母亲抱着试试的心态把专家请来了,因为我了解母亲的心情并未反对,就算能重来一次,我依然不后悔当初的决定。由于母亲悉心的照料,弟弟的身体机能没有太大的退化,又做了全身检查,几天后,弟弟上了手术台。
现在母亲的年岁大了,身体也不允许她做体力活,她就在家看看孩子,和街坊四邻们唠唠家常。作为一位平凡的母亲,她不顾他人的冷眼,努力的守护自己的儿子;作为一个妻子,她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经营家庭;作为一个女人,她面对生活的苦难不屈不挠;但她心中仍然有一个空缺,是不为常人所知的,是没法补全的。就像她的记性一塌糊涂,时好时坏的,自己的女儿都认不清了,却唯独喜欢坐在家门口的大槐树下,神情坚定地望着巷子口的方向,仿佛在等远归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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