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火堆

余忆童稚时，村里的冬夜，常燃有一火堆，也许今夜是在塘前张家，明天便是在树旁陈家，居无定所。

蹲坐在火堆旁往往有三五个大人，聊些鸡零狗碎的杂事。回想起来那时我还很小，约莫八九岁，总喜欢和大人们一同围坐在火堆旁。

若是伙伴同在，便同伙伴在火堆附近同耍，绝不远离火光以外的区域，同时在心中希冀着火堆一定要燃的慢些，再慢些，只因火堆燃尽了，他们便要回家了。

若无的话，便会坐在相熟的大人身旁，安静听他们闲聊，不一会儿正面被火烘的燥了便背过身去，换个面接着烤，活像个煎饼。

并不敢直视火堆外的黑暗太久，总觉得里面有着什么鬼怪，会将人吞了去，屁股也不自觉的挪向火堆边，等到背部足够暖和后转过身来，看着火光映照下大人们蜡黄的面庞便格外心安，再不觉得有什么好怕的了，反而心中横生一股胆气，心中对着黑暗里的鬼怪挑衅道：

“有本事出来啊？你看我还会怕你么？”

然而纵使我偷偷往火堆里放些拾来的树枝之类的东西，火堆还是会不可避免地走向熄灭，到那时候大人们便会站起身，捶捶因为久坐而有些酸的身子骨，而后牵着自家的孩子各回各家，似鸟兽散。

只留一地火垢，和几颗零散火星，看着那燃尽的火堆，年幼的我竟感觉到了些苍凉的意味。

回家路上有大人与我同行还好，若是我一人独行，还是会有些发怵，不过脸庞上的余温和暖呼呼的手心还是给了我极大的宽慰，回去路上，发觉火堆之外也并非之前感觉之中的那么黑暗，靠着模糊的月光还是可以辨清脚下的路况，白日那些聒噪的犬吠，在当时突兀响起也会给我莫大的心安，待到走到自家门口，快步进门，锁上家门后，才算心中大定。

如今回想起，觉得颇有些意韵不明的趣味，之所以记得这般明晰，想来是因为这些年来少有那时火堆前的那种心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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