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风吹青丝,缠绕故人心
作者 吴婕
小悦是初春时节到的。微冷的三月,春色薄薄,青草萋萋。
南京。
她揉揉太阳穴,几千里的旅程让人疲惫不堪。车站人很多,来来往往的人皆行色匆匆。她向往这座城市很久了,原因其实挺简单的,就是一个名字而已。作为几朝古都,拥有的名字自然不少,建康白下江宁石头城,而她最喜欢的是江宁。江宁,是一座城,也是一个人。
他人如其名,总是温和待人,翩翩有礼。曾经毛毛躁躁的她一看到他便会十分宁静,不是安静,是由内而外的宁静。别人总会啧啧称奇,小悦这丫头怎么变了一个人似的。他们不明白,她只要那样细细地端详着他的眉眼,便觉什么也无需做了,已经拥有了全世界的欢喜。不过,一切都是过去而已。曾经的欢喜。
小悦轻轻眨眼,唔,是泪光。
她什么都没带,手中捏的只是一张薄薄的返程票。可是,明明什么都没带,她挪动脚步艰难得却让人误以为有千斤负重。也许,确是有带些什么,且不论在什么时候都与她如影随形,怎么也甩不掉。不然,她也不会来的。明天她便结婚了。是的,结婚。
街上的花木未盛,光秃秃的枝桠只微现绿意。街头的空气湿湿的,还有点儿冷。薄薄的阳光斜斜地铺下来,压下一片香樟叶的影子,正好贴在她的眉眼上。像阿宁哥哥温柔的手,微凉。
突然,她的脚步一顿,往左边的拐角自然而然地跨步,倚墙,动作流畅洒脱,但浑身的力气在这一刻都像被抽尽了,她脸色苍白,大口喘气,情状像个垂危的病人。
她看到了他,她的阿宁哥哥。虽然他与上一次见面时变化有些大,但不管他怎么变,只要一个背影,她就能将人群中的他一眼认出。其实很容易做到的,因为他温润如玉的气质总是那样打眼。而他旁边的女子娇弱可人,男孩子粉雕玉琢。本是多么和谐的画面,此刻却化成一只粗暴狠厉的手,紧紧攥住她的心,痛得喘不过气来。
她只轻轻一摸脸,手上全湿了,原来她早已泪流满面。
其实早就知道的,她早就听说过他的幸福。她不过是想亲眼看看。这样她才能彻底放心,或者说,死心。
他早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阿宁哥哥,他是另一个女人的依靠,是另一个家庭的顶梁柱,再也不可能是那个青涩温柔只对她一人呵护的少年。她也已早不是只为爱冲动的莽撞少女了。有些事,有些情,有些人,一旦错过了,就是一辈子。而她和他这一辈子,早已彻彻底底地错过了。她这一次来,不是要把他从她心底拔除得干干净净,而要把藏他起来,藏得很深很深,别人永远都不不知道,她自己也不打算再翻出来。
南京三月。
还是薄薄的阳光,天空没几片云,晴朗极了。但日光照在身上却只觉发寒。她想,南京的日光真薄啊,春意也真薄啊。以后都不来了。
阿宁哥哥,再见。
她轻哼起曲子:江宁皎皎,春色动微寒。犹记风吹青丝,缠绕故人心。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一世将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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