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庭院,天空湛蓝高远,大地空旷寂寥,山岭冷峻肃穆,冷风寒凉刺面。低头看了,路边也是东一片、西一片的碎白。仿若谁个在上面撤了一层银屑末盐,在晨光的映照下似有似无,似雪非雪,晶晶莹莹,寒气逼人。
雪下高山霜打洼。霜儿是个鬼怪的小精灵:倘若空气中没有足够的水分,她便不会无中生有;过暖,空气中的水分不会凝结。过冷,地表的水分又不会升腾;无风,空气中的水不会不走到物体的表面。风大,空气中的水又不能在物表驻足。因而,只有在秋冬时节、晴朗无风或微风的夜间,地表低于零度时,霜儿才会悄然现身于低洼中吸水差、易散热的各样物体表面。
故而先人说: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故而《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说:九月中,气肃而凝,露结为霜矣。如此说来“下霜”、“飞霜”是误错的,霜儿的出现应叫“结霜”、“凝霜”。
“人生忽如瓦上霜,勿恃强健轻年光”。霜儿是气态的水在低温下的凝华,其身形是洁白的冰晶。她华丽的转身是一个漫长过程,这一美妙的转身须在凄冷的黑夜经过严寒的洗礼。一次次涅槃重生,一次次尽显傲人的高洁。但她的生命却比“昙花一现”还要短暂,随了太阳的升起,霜儿便会悄然融化,消失得无影无踪。
倘若说“雪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那么霜该是什么呢?霜是死掉的水,是水的精魂。
这个叫“霜”的鬼精灵到底该如何形容呢?三国时曹丕说“秋风萧瑟夭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唐代白居易言“九月降霜秋早寒,禾穗未熟皆青乾”,李商隐道“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而张继则说“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宋时范仲淹讲“衡阳雁去无留意,羌管悠悠霜满地”,陆游说“枯草霜花白,寒窗月新影”,而张耒、吕本中则言“庭户无人秋月明,夜霜欲落气先清”、“驿内侵斜月,溪桥度晚霜”;明朝戚继光却说:“繁霜尽是心头血,洒向千峰秋叶丹”……
有关霜的成语呢?那就海了去了:春露秋霜、鸿飞霜降、琨玉秋霜、露往霜来、屡变星霜、星霜屡移、凛若秋霜、风雨雪霜、饱经风霜、傲霜斗雪、戴霜履冰、葛屦履霜、鹤骨霜髯、含霜履雪、眠霜卧雪、雪上加霜、履霜坚冰、字挟风霜……等等,等等。
古人们认为秋天的红叶是因“霜打”而成。譬如冯延巳:“霜积秋山万树红,倚帘楼上挂朱栊”,戴缙:“黄栌千里月,红叶万山霜”,颜光敏:“秋色何时来,万里霜林丹”等等。而其中最让人熟记烂背的,当是杜牧的“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了。其实树叶的变红本与白霜无关,让草木叶绿素生成少而破坏多的低温才是罪魁祸首。人们的错觉误知,让霜儿成了作物的冻害者蒙受了“千古奇冤”,又以霜儿制造了红叶佳景坐享“百世流芳”。
“微霜降而下沦兮,悼芳草之先零”。严霜过过后,许许多多的植物干死叶枯,了无生机。其实这也与霜儿无关,它们是由于严寒自身脱水的使然。霜儿的诞生,又何尝未经严寒的久经磨炼?
霜儿的生命是短暂的,但没有她瓜果不会甜香,银杏不会金黄。没有她就没有“月落乌啼霜满天”的意境,也没有“霜叶红于二月花”的繁华,更没有“万类霜天竞自由”的壮美。是她让人们感受到了大自然的美妙,领略了祖国山河的壮美。
“粪土当年万户侯”。大地上的植物由荣而衰和人的兴亡同一个道理,天行有常,不以尧存,不以舜亡——“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那只是一个闪念性的妄想!
有霜的早晨,空气清新凌冽,万物宁静肃洁。此时天高云淡,风冷气爽。虽说不上是一年之中最可人的时节,但也可叫人神清气爽,精神抖擞。麦苗、韭菜、蒜苗、芫荽、菠菜及其苍松、翠柏等,在严寒峻洁中更是一派欣然,旺盛无限。
数千年来,或者说有史以来,一首叫做《蒹葭》的诗经神曲,时时直勾勾地把人带到一个美妙奇绝的境地:悠悠岁月,芦苇如画,轻烟似梦,水湄茫茫,秦风里一位痴情的他正在四处追寻着他的伊人。而所有的追寻,早已定格在那个清泠的霜晨。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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